耗子继续跟着起哄,嚷了一嗓子,声音很大:
“人陈佩斯那也是剃的!”
小宋冲着耗子一瞪眼,恶狠狠地说道:
“甭嚷嚷!再有人胡说,把你们几个长毛儿怪全薅成秃瓢儿!”
我一捂脑袋,赶紧凑热闹说了一句:
“没我啊,我话少。”
耗子躲得远远的,但依然嚷嚷着:
“你也跑不了!最坏的就是你!蔫损坏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我一脸的无奈,回了一句:
“耗子,干脆你现在就把我头发薅了得了!干嘛这么恨我呀?我又没招你!”
老塔挥挥手,示意大家安静,说了句:
“别闹了!斌子,你俩先走!我骑摩托寻寻强子去!”
一出门才感觉到冬天到了,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和小宋说:
“嚯!够冷的,这才什么月份,冷的能冻冰了都。”
小宋也冷地抱着夹,快步走着,和我说:
“赶明儿我给你拿顶帽子,拿副手套来吧!你怎么什么都没有!”
“谢谢!我舍不得买,没挣着钱呢,吃饭都得经济着花。”
“我有点东西,你帮我看看。”
说着小宋掏出来一个六十四开的小本子,里面写得密密麻麻的。正想仔细看看,老塔骑着摩托出来了。
小宋一扒拉我的手,急促地说了声:
“收起来!”
老塔根本没注意到,快速从我们身边经过,喊了一句:
“别走远,早点回来啊!”
我应了一声,小宋没言语。
等老塔走远了,我又打开本子想看。
小宋打了我的手一下,说道:
“收起来!这是我写的一点东西,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你没事的时候看看!”
我应了声好,把本子装在衣服内袋里。
小宋有点害羞,脸色微红,接着说:
“这个不给别人看啊!不许满世界给我散德行去!”
“是。”
“我字写得不好看,你别笑话我。”
“不会!”
“我不懂你们写歌都有什么规矩。就是乱写着玩的,你帮我改改什么的。”
“唉。”
“你再一字一个字地蹦,小心我扇你!跟我说说,平时创作的时候你都是什么状态呀?”
“我不创作!”
“找着挨揍呢,是不是?不创作,你那些东西都怎么写出来的?”
“随心而生,随意而形!灵感来了,提笔就写。灵感不来,生憋,不出!”
“放屁!你怎么编的那些词?”
“不编啊,大姐!就是自己冒出来的,不像书里写的那样,没日没夜地推敲,反反复复地修改。就是自然而然地,就出现在脑子里了,科院说是真情流露吧!”
小宋突然很小心,也很轻声地问我:
“贴墙上那些,都是你写的吧?那些都是真的吗?都是你经历体验过的吗?那些感动,那些愤怒,还有那些忧伤,是从生活中提炼出来的吗?”
“哪有那事儿啊!我才十八不到,哪有那么多人生感悟!真假三七开吧,基本上都是幻想!自个儿给自个儿编故事,编着编着把自个儿编信了。信了就像是经历过了,完了不就写出来了嘛!”
“没听懂!合着你那些不是在现实里受了伤才痛定思痛的呀?”
“不全是!小宋,你那些都是在什么情况下写的?”
“都有吧!有的是高兴的时候写的;有的是伤心的时候写的;有的是害怕的时候写的;也有的是心里空空落落、没抓没挠的时候写的。也有一点和你一样,是在幻想中写的。也可以说是希望不能实现的时候,为了欺骗自己才写的。”
“我可以帮你校对一下,但是如果你想谱曲,还得找高人。老塔、老周都行,我没那么大本事。”
“你先看完再说,我写得不好!”
“小宋你可别谦虚了!写这么一本不容易,一般人根本办不到!别的不提,就说耗子吧,你真把他薅成光头,他也写不出来!甭看他弹琴打鼓都是把好手,写东西是真不行!”
小宋扑哧一乐,推了我一把,说道:
“我跟他们打打闹闹的时候你怎么总往一边躲呀?平时也不跟我说话,你是看不惯我呀,还是怕我呀?你别说天生就这么内向!你可不像是内向的人!”
我低着头,也不敢看她,声音里充满不自信地回答道:
“我不知道。就是怵头和你说话。可能是怕说错了什么惹你不高兴,也可能是怕逼叨半天你不理我!我自个儿总结的就是人怂!跟男的怎么都行,跟女的就使不出来了!”
“就跟我呀,还是跟所有女的都这样?”
“你最厉害,我也没接触过什么女的,最多就是那些个女同学。跟她们我也是不怎么说话。”
“你嫌我闹吗?”
“没有,没有!活泼开朗是好事,打打闹闹也挺好的!”
“哈哈哈,小屁孩儿!”
“你看!我就怕别人当我是撒尿和泥,放屁崩坑儿的小孩儿。一点都不平等!要不我不愿多说话呢,你这一句就给我噎死了!”
“哈哈,你不撒尿和泥啦?要不你再撒尿和一个吧!来来来,我瞅着,你和一个!”
“大姐,咱能不逗吗?快走吧,买酒去吧!一会再给咱俩冻挺喽!”
小宋哈哈大笑,跟我一前一后地走着,不时回头叫一声小屁孩儿!
“小屁孩儿,你这一嘴的北京话说得不错呀,你要不说还真不知道你是外地人!来北京多长时间了?跟我说说!”
“不说,不高兴!”
“别介,说说,说说!我不叫你小屁孩儿了!别生我气,说说,怎么来的北京,在北京多长时间了!”
“我说不高兴不是冲你。是那些经历让我不高兴,能不说吗?我不想说!”
小宋好像有点生气,突然一转身,厉声道:
“站住!别走了!站这跟我说,说不明白不放你走!敢跑我薅你头发!”
我低着头,很小声也很平静地,把前两次那些不愿再回忆的过往,细细的说了一遍,最后我说:
“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我就凭着记忆,学北京人都怎么说话。一个字一个字地抠,学他们的口音,学他们的语气。就是不想让人一眼就看出来我是外地人,就想欺负我。”
小宋眼泪在眼圈里晃,但没有掉下来。我也没敢多看她,就是低着头,用脚搓着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