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陷入黑暗是很难辨别时间的流逝的。
这是一种很恐怖的感觉,像已经死了一样。
两仪式失去了一个亲人,这个亲人正是她另一个人格,一个男性的,主导她负面的人格。
织,这是他的名字。
他就像是她的哥哥一样,代替她承受着一切压力,现在他又救了她,让她从那场车祸活了下来。
飘荡在无尽黑暗中,两仪式感觉自己像是失去灵魂的躯壳,难以找回自己的意识。
直到她感觉身边有一个亮光,一个游过去抓取却会逃得更远的亮光。
这个亮光有着奇怪的吸引力,好像可以用来填充她的身体,让她的意识回归。
永无止境的黑暗里,两仪式一直一直在抓取它。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知道这个亮光是谁,这个能替代两仪织填充她空虚躯壳的人是谁。
“这是午饭。”
“辛苦你了,爱。”
“你还要陪她多久?”
....
“这是我做的午饭。”
“嗯,很好吃,藤乃,有进步。”
“和早坂比起来如何?”
“还比不上她哦,继续加油。”
....
“她已经昏迷多久了?”
“三个月了。”
“医生怎么说?”
“希望渺茫。”
....
黑暗中,有这些声音的陪伴,两仪式不再孤独,不再气馁,努力的去抓取亮光。
终于,她碰到了它一下,一种很温暖的感觉。
然后,黑暗的世界有了变化,无尽的黑幕浮现暗红色的线条,这些线条有一种恶心的气味。
随着她触碰亮光的次数越多,这线条就越清晰,最后黑暗的世界变成了红黑线条交织在一起的恶心世界。
待在这样的地方,她难以忍受,几乎要发疯,唯有那一尘不变的亮光是她的精神支柱。
她哭喊着去抓,终于抓到,入手的是一种让她安心的柔软有温度的避风港。
——
“唔....”
轻轻的低吟从惨白的病人口中发出。
两仪式感觉自己的眼皮很重,难以睁开,不过她绷紧的右手一直在抓着什么,细细感受,她发现是别人的手。
一生要强又孤傲的她绝不会做这种事,于是她想要脱离,但她发现自己刚想控制右手,却有一种诡异的意识让她消灭了脱离的想法。
这是身体在给她发送信号,告诉她,她需要这个手,需要被他握着。
不!不可能!
两仪式难以相信自己何时变得这样脆弱,可一种伤心欲绝的酸楚在心口传来。
她意识到自己的另一个人格死去了。
两仪式看似喜欢孤独,骄傲得不屑与他人来往。
实际上,在毫无爱的两仪家出生的她是非常渴望得到他人关爱的女人。
一直陪伴她长大的另一个人格代替她死去了,她再没了关爱她的人。
织死后,给她传递了信息,让她握住这只手,所以....
想到这,两仪式猛的睁开眼睛,可眼前的世界却被无数黑红线条分割成令人恶心的碎片。
干净的医务室在她眼里成了碎掉的影片,一阵恶心让她翻身呕吐。
这时,一个垃圾桶及时递了过来,她抓着垃圾桶呕吐了好久,同时背部被熟悉的手轻抚。
这种溺爱让她心跳加速,这种感觉让她很讨厌。
赶紧把它拍开!
“啪!”
“滚开!”
她像是从小缺爱的孩子讨厌突然被别人的关爱。
两仪式忍着眩晕,抬头一望,神色在下一秒怔住了。
在她眼中的世界里,没有任何东西是完好的,全部都被黑红线条分割成难以入眼的碎片。
就连她的双手都被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像是随时会碎掉一样。
但是,这充满死亡气息的线条交织的世界里,出现了一个不完整的人。
这个人坐在碎裂的轮椅上,静静的望着她。
剪碎的黑色短发,英俊的面容,隐含冷酷与决意的黑色眼眸。
他就像是一位关爱众生的王,让她惊恐的心平复了下来。
但这位王又是残缺的。
他的头部是完整的,手脚也是完整的,唯一不完整的地方就是他的胸部。
红黑间隔的线条组成了像银河一样漂亮的涡状花朵印在了他的肺叶上,很漂亮,但散发的死气告诉两仪式这是个很恐怖的东西。
潜意识告诉她,最好别碰这玩意!
不过即使有残缺,但眼前的人至少给了她希望。
她害怕周围的黑红线条,于是扑了过去,扑进了这填充她空虚躯壳的人怀里。
这是两仪式一辈子唯一一次这么大胆的把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现出来。
也是她未来每每想起都会感到后悔与怀念,并且羞红脸的回忆。
两仪式像是刚出生的婴儿缩在父亲的怀里。
这时。
父亲温和的说道:“给你讲个故事。”
“嗯。”轻柔的声音让两仪式下意识的应了下。
“很久很久以前,在凯尔特神话体系中存在着一位恶神,它的名字叫巴罗尔,是弗莫尔族之王。”
“它的眼睛很漂亮,会散发着像彩虹一样有着蓝色,红色,黄色等等色彩组成的绚丽光芒。”
“虽然看起来很漂亮,但拥有这双眼睛的巴罗尔却看到的是一片地狱。”
“他眼里的世界十分脆弱,红色黑色的线条充满整个世界,让世界到处都是裂纹,一碰就感觉会碎掉。”
“后来,他发现,真的可以把它们弄碎,他大胆的碰了下一个很粗的裂纹,世界真的就碎掉了,它轻而易举的毁灭了一个世界。”
木林抱着两仪式的脑袋,和她绽放绚丽色彩的双眸对视,他看见了疑惑之色。
“很恐怖吧?”
“这是真实存在的。”
“巴罗尔也是存在过的,后来它死了,但它把自己的血脉与力量继承给了自己的信徒,这些信徒在一个谁都不知道的角落延续着它的意志。”
“而你。”
“两仪式。”
“你就是继承者,它的后代。”
两仪式呆呆的望着木林,后者轻抚她的额头,凝望着她的双眼。
“这个眼睛叫直死魔眼,很厉害的眼睛,我会帮你控制住它的,来,跟着这个感觉。”
让两仪式产生迷恋的温暖的怀抱似乎进入了她的身体,一股暖流在血管流淌汇聚在双眼中。
跟随这股指引,她在精密的眼球中找到了像阀门一样的东西。
咔擦。
绚丽的光芒在眼中消失。
黑红线条消失不见。
随时可能碎裂的世界终于像以前那样坚固又美丽。
“恭喜你,连巴罗尔都控制不住的魔眼,你能控制得住,你已经比它强了。”
真挚的夸奖让两仪式心底油然升起一抹自豪。
这股自豪让她很开心但又十分不好意思。
她冷哼一声,翻过头,不与木林那牵动她心弦的双眼对视。
她埋在木林怀里,像傲娇的小猫,直到病房被打开,一道声音传来,她才嗖的一声离开木林,侧躺在病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