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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开拔在即,各团团长也开始了总动员——

团长们在升任团长之前,都不过是普通百姓,甚至许多都是农户出身,本身并不知道朝廷那边是怎么动员兵丁的,但他们也不傻,很快就从阮响每次的动员喊话中提炼出了自己能懂的部分,再互相抄一抄,也算学得了一些东西。

“大伙都是和我一样的穷苦人出身,就是家中稍有资产的,也不是什么大地主,是也不是?”团长站在木头搭的小台上喊道,“咱们跟朝廷那边的兵不一样,咱们吃得饱肚子,家里头的人在村里城里不怕人欺负。”

“当年咱们受多少委屈?吃多少苦头?心里都不敢恨,只能怕。”

“这回出征,那也不是为了打跟咱们一样的穷苦人,而是要把和咱们一样的穷苦人,从那些大地主,权贵,剥削者的压迫下解救出来!”

团长喊话问道:“兄弟姐妹们,你们说,我们要不要去解救他们?!”

士兵们立刻高声吼道:“要!”

团长又喊:“我们能不能解救他们?!”

士兵们又喊:“能!”

士兵们喊得真心实意,有许多甚至喊得脸红脖子粗——在军营里接受了这么久的教育,他们比普通百姓接受到的家国观念要深得多,早就接受了国家这个概念。

爱国教育尤其重要。

兵乃凶器,凶器倘若没有灵魂,随时都可能对着自己人捅一刀。

况且他们吃的苦头是真实的,受过的罪也是真实的,只要一想到远方还有和自己的一样的人在经受这种苦难,就仿佛他们也还处在苦难之中。

团长开始鼓舞士气:“咱们有枪有炮,一人两套棉衣,还有毛衣可以领,朝廷的兵有吗?你们看看自己每天吃得是什么,豆腐是尽够的,肉也是隔三差五就能吃一顿,上回送来的猪,那么多头大肥猪,才吃了几天?”

士兵们一阵哄笑。

有新兵喊道:“那猪不肥!不然我一个人就能吃一头!”

团长笑道:“你说什么屁话?就你那小肚子,还吃得完一头猪?”

士兵们的士气高昂。

动员会一结束,便趁着休息时间三三两两的聊天——军营内是不允许大规模私下聚集的,准确的说,无论在哪儿,除非衙门或学校工厂组织,否则都不允许超过百人的聚集。

“咱们为什么非去青州不可?而不是直接去河间府呢?”新兵奇怪地问。

有老兵回道:“那还不是因为咱们要出海?河间府那边沿海只有小村子,咱们拿了青州,再拿登州,两处港口,岂不是美上加美?”

新兵更茫然了:“咱们不是要解救穷苦百姓吗?”

老兵:“也是,你们这些新兵蛋子,上课还没讲到这儿呢!老百姓吃不饱肚子,为什么?”

新兵立刻把课上学到的复述出来:“地主的剥削!”

老兵:“这个是不假,但粮食产量低也是大问题,咱们如今主要种什么?无非是麦子和稻子,高粱也就有些地方种,哪怕阮姐来了,麦子稻子一亩地出的多了,那还是喂不饱这么多嘴。”

“阮姐要青州和登州,就是要出海,去找高产的种子回来,喂饱天下人的肚子!”老兵说起来还激动的流了两滴泪,她揩去眼泪说,“灾年的时候,我爷奶都饿死了,可阮姐说,海外有抗旱抗寒的粮食,只要慢慢培育改良,将来再也不会有饿殍了!”

老兵看向新兵:“你说说,青州该不该打?”

新兵也是苦出身,他忙点头:“要是能找到高产的种子,别说青州,就是打到临安,那也是该的。”

不过士兵们大多很兴奋,尤其是新兵,新兵不曾见过战场的残酷,也不知道真正朝人开枪,要人性命是什么感觉。

他们对自家的枪炮有着绝对的自信,对即将到来的征程也有着近乎离谱的想象。

但总而言之,士气是极为高涨的,并且士兵们的意志也都很坚定。

毕竟解救被压迫的同胞,这样向善的导向能最快聚集人心。

经过三天的总动员后,第四天的清晨,在城中百姓都还没有苏醒,鸡鸣声都没响,天甚至还没亮的时候,大军拔营了。

近两万出头的士兵们开始行军,各班班长负责调整队列。

刚开始士兵们还能偶尔跟同袍说两句话,但很快,寒冷就让他们闭上了嘴,许多人开始缩着脖子,甚至把棉帽的“耳朵”放下来遮住自己的耳朵和双颊。

但走了一截路后,他们又不冷了,只是被风吹着脸疼,身上反而出了细汗。

到了中午,便互相帮忙擦拭身上的汗珠,或是钻进临时搭的帐篷里将里头的小衣裳换了,免得汗水打湿了内衣,贴在身上着凉。

中午他们吃得并不错,通常是一碗热汤,几个馅饼,要说有什么不好,就是为了让馅饼能放得久点,所有馅饼都咸的要命,汤里都不敢叫放盐。

但馅饼总比干饼好,干饼难嚼,吃一块干饼腮帮子就疼。

吃过饭便歇息两刻,然后继续上路。

遇见溪流还好,就地伐木,搭几块板子过去。

但要是遇到稍宽的河流,倘若原本附近就有桥还好说,倘若没有,那就要派出侦察兵分别去上下流找到最窄的地方,然后开始搭桥。

有时候甚至还要造个小船渡河,这样才能将要搭桥的材料运送到另一边。

按这个速度,等他们到黄河边上,那黄河也确实该结冰了。

不过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毕竟补给还要从这条路上过,不修好了,到时候补给出了事,那才是得不偿失。

原本还兴致勃勃,想干出一番大事业的新兵们在半个多月的行军后都变得稳重了许多,也习惯了每天顶着寒风前行的生活。

毕竟阮姐都还没叫苦呢!

前方的士兵日日都能看到阮姐,也不骑马,和他们一样步行,反而是陈将军常常骑马带人去前方查探,阮姐穿得也和他们一样,也是普通的棉衣,有些刺脖子的毛衣,睡的帐篷也跟他们一样,并且她甚至不是单独一个帐篷,也是和好几人一起睡。

这么一来,这些苦头都不能叫苦了。

毕竟哪有苦头是统治者也要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