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金秋,金黄的麦田扬起波浪,被风一吹,那层层叠叠的麦穗随风起伏不断,戴着草帽的农人手持镰刀,一个个脸上都是满是笑容。
两三年的时间下来,稳定的粮价,低廉的盐价都令他们真正尝到了种地的好处——种地自然是挣不到太多钱的,历朝历代,就没有靠种地致富的例子。
但各村有女吏牵头,在农闲时带着他们建作坊,去城里打日结工,这等于他们不用花钱买粮食,农药肥料又是低价供应,农闲时干得活都是纯赚。
这样一来,反倒比许多工人的日子都好过了。
虽说现在的农药不过是数种驱虫的植物打成粉兑水,但也比以前好不是?
况且有城里运来的,已经经过发酵的粪肥,也不必再烧秸秆肥地了。
烧秸秆对农人而言是比割下来轻松。
可若是火力不够,秸秆没有烧透,那害虫虫卵就会潜藏在未烧透的秸秆里,钻进地里,作物长成之后,这些害虫会比去年更为凶猛。
但以前没办法,肥料不够,肥田的法子又少,农人的土地是有数的,不可能换一块地,叫这块地歇种。
现在倒是好了,秸秆也能再卖一次钱,虽然价低,但卖给那些搞养殖的村子也是好事,将秸秆打成粉,再配上别的东西,虽然猪和鸡吃不了,但牛羊都能享用。
有钱拿,农人就不嫌辛苦,秸秆也是宝贝呢。
更何况还能留一部分秸秆用以沤肥。
如今不少村子都在集中力量办养殖场,养鸡养牛羊猪的都不在少数,今年他们还没法往外卖,但明年肉价和畜生价肯定会下来许多。
种地依旧是苦,但也没那么苦了。
钱二妹也同乡亲们一样,待在田地里收割,她累得满头满身的汗,偶尔直起腰来也是为了喝一口松针水,但她并不喊累——今年的收成太好了,好到她连劳累都觉得是种恩赐。
待得忙完一天的活计,天渐渐暗下来,钱二妹才牵着牛,将今天收割的麦子一趟趟运去空地。
这些空地都是兵丁过来整理,由女吏划分各家晒粮的地盘。
夜里各家抽人照看,到时候打谷也在这边,打完留足自家的粮食,剩下的直接从这儿卖出去。
多方便啊!
以前想都不敢想。
前些年他们村的粮食还得盼着商人们来收,对方不管怎么压价,他们也只能咬牙卖了,不卖不行,不卖,下个商人什么时候来谁又说得准?
现在则是衙门搭桥,统一收购,不用担心被坑。
“听说咱这边的粮食要运去太原府。”老村长也牵着自家的牛车,边走边同钱二妹闲谈,“今年家家丰收,粮价不降反涨了。”
虽然涨得很有限,但对他们来说多一毛钱也是好的。
钱二妹也高兴,她兴奋地说:“伯伯,咱也挖沼气池吧!”
沼气池并不是个新东西,但各村愿意花钱修的却不多,不过经过女吏们孜孜不倦的引导,农人们发现,这东西估计确实有好处。
“听说咱们村人不多,水塔建几个大的就行。”钱二妹兴致勃勃,“再引沼气,做饭洗澡都容易多了!”
沼气用来烧火烧水都是极便宜的。
便宜,那就意味着有利可图,不必再花钱买太多炭,能省许多钱。
村长有些犹豫:“到底要花大价钱。”
他们村如今造的竹纸质量很是一般,虽然能卖出去,但价格上不去,村里能动用的钱实在有限。
钱二妹:“那咱们自己再凑凑,不愿意花钱的,不给他家用就是了!”
“愿意的人家要是少呢?”村长问。
钱二妹:“哪里能少?农闲也没有闲的时候,还要烧火做饭,烧水擦身,费多少功夫?倘若真有了水塔,引水进屋……”
村里人家住的紧密,两户合用一个水塔也是好的。
建高一些,水压就更强,到时候用按压的法子将水送到塔上的水桶内,自家要用,在家里直接打开阀门就是了。
两家也能共用一个沼气池,将沼气用管道引到新搭建的厨房,不仅做饭,洗澡之前用上沼气烧热蓄水缸里的水,洗澡就方便得多。
倘若能在蓄水缸外放一个温度计,甚至还能知道能不能直接上手。
要说这些东西有多难,倒也不算难,只要高度足够,水流的力量可不小,阀门也不难,阮姐没来之前,工匠们也弄不出来,只是密封做不好罢了。
但合在一起的好处他们简直想都不敢想。
钱二妹继续劝道:“前些日子女吏不是带咱们去看过吗?”
女吏住的屋子就有水塔和小型沼气池,还有抽水茅厕,茅厕下头是管道,一拉绳子水流就来,把秽物冲进沉淀池内。
城内如今要这么做不容易,不是家家户户都有水井,也不是没水井的家家户户都愿意自己搬水上下,但村里有这个条件,虽说不是家家有井,但一两家,两三家共用一口井倒不算难。
虽然抽水仍要人力,但家家户户各家每日出几个半大孩子,让他们压一个时辰,那也够用了。
这不只是容易用水,便于生活,更能让他们堆肥来的更容易。
不管是沼气池最后释出的水还是已经不带任何气味的肥,对土地都是很好的滋润。
除了有些贵,好像也没有什么缺点。
村长斟酌道:“那便等开大会的时候问问村里人,愿不愿意搞这个,你要是能说服老杨家跟你一起建水塔,那只你们建也行。”
有女吏和护卫们在,也没人敢去搞破坏。
以往家家户户有钱也不敢花是为啥?还不是看你过得好,最难受的不是原就比你差的人,而是与你一般的乡亲邻居。
以前谁家建了砖瓦房,又不是地主,就有人悄悄去扔瓦,自家用不了,那就全给你摔烂。
钱二妹乐呵呵地说:“早说好了!”
村长也笑:“还是你们年轻人舍得花钱。”
钱二妹:“花钱是为了挣嘛,我要是不赊我家大郎,哪里来得如今的好日子?”
“倒也是。”村长捶了捶腰,拖长了嗓音说:“日子变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