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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往县衙的路上,阮响拿到了清丰县令的完整资料。

虽说之前也调查过,但那不过是商人们收集来的信息,里头掺杂着许多道听途说,到底不准确。

清丰县令姓周,周无为——这里无为的不是指什么都不去做,而是以宽大的胸怀接纳万事万物,是父母对他的美好祝愿,盼望他一生顺遂。

但周无为的一生并不怎么顺遂,准确的说,只有前半生顺遂。

他出生于江南,钟鸣鼎食之家,虽说前朝之后后再难有能与皇室抗衡的世家大族,但如周家那样在当地极有名望,良田千亩的大族依旧不少。

而周无为又是长门嫡子,父母都是有名有姓之人。

他哪怕不考科举,不当官,一生都不必忧愁吃喝,但很显然,每一个大族的终极目标都是将子孙送进朝堂。

没有权,是保不住钱的。

没有权力的家族就是无根浮萍,只能随波逐流,一个浪打来便沉了。

周无为自幼读书习字,靠族叔引荐拜得名师,不到弱冠便靠科举得到官身,三十出头官至中散大夫。

不过这样的好日子没有维持多久。

以文官为主的朝廷上,最不缺的就是党争。

周无为依附的那一方落败,他也就在四十岁时被“赶”出了临安,从朝堂走向了清丰,随着他的落败,他身后的周家也会渐渐被当地的其他大族蚕食。

这种衰败是不可能抵挡的。

得利者永远都有,但没有人永远都是得利者。

或许再过两三代人,周家的子弟也将沦为贩夫走卒,除非还有人能考上官,带着家族再次站起来。

新人换旧人,没人会记得旧人是谁。

周无为就是被遗忘的旧人,哪怕他的子孙中有人能再次靠科举晋身,也很难与他再有什么关系了——以他的资历,几乎没有再次复起的可能。

中散大夫,实在不怎么值钱。

尤其他的妻子也只是六品官的女儿,姻亲无法提供给他多少帮助。

阮响将资料递给马二,她叹道:“做实事的太少,夸夸其谈的太多,人一闲,怎么能不争斗?”

现在朝廷里的文官都在恶性竞争。

官位只有那么多,不把对方弄下来,怎么把自己的人安上去呢?

而皇帝只需要坐在高处观望,文官们互相争斗,自然需要他这个皇帝来“主持公道”,谁能主持,谁的权力就更稳固。

马二:“说来也怪,我们的女吏倒是不曾为权互相攻讦。”

阮响笑道:“因为我一开始就给她们划好了竞争的框架。”

女吏们要升职,靠的是综合评分,包括她们管理的街道有多少人找到工作,高收入的有多少,低收入的有多少,她们能否让老人们得到关怀,孩子们是否都进了扫盲班,文盲率降低了多少。

阮响定好了框架,她们只需要在这个框架里折腾,只要干得好,自然能往上爬,而不是把别人拉下来自己才能上去。

但朝廷不是,对文人而言,科举就是一步登天的途径。

可能不能再往上升,靠的则不是实事,而是自己能不能站对队伍,有没有强大的后援,至于立功——皇帝高兴是立功,皇帝不高兴,他做的再对,也避免不了被清算。

马二有些奇怪:“为何朝廷就想不到这种法子呢?”

“朝廷嘛。”阮响笑道,“皇帝本来就没有管理天下的能力,他需要靠官员,小吏,一层层的压迫下去,用以维系皇帝的权力和尊严。”

“而我们这里的管理方式,哪怕有一天我没了,我死了,也不会崩塌,总有一个有能力的人,从底层爬上来的人,能成为新的掌舵人。”

这话一出口,马二目瞪口呆,她双目圆瞪,结巴道:“这、这……难、难道不该是阮姐你的骨血吗?!”

她忠于阮响,这忠心已经扩散到了阮响还没有的子嗣上。

比起别人,她更相信阮响的子嗣能继承阮响的智慧和能力,只有阮响的孩子值得她的信任和效忠。

这是无可辩驳的啊!

她甚至觉得,阮响在到了年龄以后,应该立刻“选美”,选出聪明强健忠心耿耿的好儿郎,尽早生下孩子。

生的越多越好——毕竟孩子是可能夭折的,甚至夭折的几率很大,一个两个都不保险,生五个最好。

由于阮响是女人,她马二也是女人,那么继承人最好是阮响的女儿,除非阮响没能生出女儿。

为了防止阮响的孩子们为权争斗,最好是长女即位。

当然,马二也听阮响说过,决定生男生女的是男人的“种子”。

那么倘若这个男人无法让阮响产女,就换一个男人。

“哈哈哈哈。”阮响被马二的表情逗笑了,“你怎么会这么想?我现在做的,我们现在在做的,就是在撅家天下的坟啊,如果我成功了,那我还要给他们盖层土。”

“说不定我的继任者就在现在的孩子里呢。”阮响笑道,“如果我早死的话,也可能是你。”

马二都要哭了。

阮响看她真的落下泪来,这才闭上嘴。

逗马二,也是她为数不多的恶趣味。

决定是否是家天下的,不是有没有皇帝,而是维系社会的制度,阮响的制度决定了她不可能再走家天下的路子。

家天下的核心是严格的阶级分化,必须有一波人被牺牲,并且这一波人是人数最多,产出最多的群体。

但现在,这些人在阮响这里已经得到了最基础的教育,拥有思考的能力,生产力也有了长足的提升,不可能再安于当个被剥削者了。

况且,华夏文明里,有太多造反的例子了。

这些例子带来的榜样作用是巨大的。

说到底,华夏百姓,是没有真正被驯化的,真正被驯化的百姓,历史上不会有那么多造反的例子。

“好了好了,我现在才十岁。”阮响,“还早呢。”

马二吸吸鼻子:“这话你跟我说说就好,别和别人说,否则人心就散了。”

阮响点头:“我知道。”

现在人们的信心都源自于她,而不是制度。

“走吧,让我们去见见那位曾经官至中散大夫的得利者。”阮响笑着说,“看看他有多少真才实学,能否为我所用。”

马二平复了一下心情:“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