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仗,自然没什么享受,士兵们虽然一如既往的训练,但食物显然跟不上在钱阳县的待遇,他们啃着干饼,一人一碗热汤,这就能凑合一餐了。
但没人抱怨,毕竟汤里有油有盐,有豆腐和肉渣,运气好还能捞到带肉的骨头。
若有人敢抱怨,不等班长训斥,炊事兵就要同他们辩一辩。
炊事兵可也是要参与日常训练的,训练成绩也不比他们差。
立了功照样升职。
天色渐晚,士兵们预备着回帐休息。
“今天倒是比之前轻松些。”战友小声跟乔荷花说,“应当是阮姐来了,叫我们歇歇。”
乔荷花也觉得今日的训练量还不到平时的一半。
不过她们也想不出原因,既然想不出来,那就索性不想了。
就在士兵们按平时的行动准备集合解散的时候,各班班长却让他们留在原地不动,又叫上几个人离开。
士兵们疑惑重重,却又不敢交头接耳,只心里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不多时,班长带走的几人拖着长箱过来。
班长们给各班训话:“领好枪,我来带路,不许交头接耳,不许说话,听明白了吗?!”
士兵们终于知道要去干什么了。
他们吼道:“明白!”
都是壮年男女,又长期待在军营中,血气方刚,早就想试一试自己数月训练所得,全都跃跃欲试。
但也有恐惧的——可待在群体中,恐惧是能压制住的。
班长们身先士卒,领着各班按照制定好的路线出发。
路上没有照明,他们只能就着月光视物。
乔荷花在队伍中间,她背着枪,沉默着朝前走,她只能听见队友们的呼吸声和脚步声,这么多人却这么安静……
这就是他们常常拉练,常趁夜急行军的好处。
人人都习惯了,这就是他们的日常。
哪怕真到了打仗的时候,也不会因为恐惧和突然的变化而混乱。
乔荷花并不害怕,她也想不到太多东西,只知道听令行事,战友们显然同她一样,还没有想到自己可能会死。
当他们爬上一处山坡,终于看到了清丰县城墙上火把发出的火光,那光很弱,但能让他们知道自己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班长在风雪中冲他们喊道:“我们班的任务是占住南门!不能放人进出,若有人擅自离营自有下场!都听明白了吗?不必回答!明白了就举起手!”
乔荷花将手臂高高举起。
班长:“要快!出发!”
班长第一个跑下去。
乔荷花没有看战友们,她紧跟着班长向山坡下冲,不少战友因为速度太快,跌倒以后一路滑了下去,屁股重重摔在雪地里,但又要立刻站起来,双手持枪朝南门狂奔。
他们没有时间清扫南门外的积雪扎营,必须立刻将南门旁边的路清出来,这样城墙上有人朝他们射箭,他们有足够的地方躲避和掩护。
乔荷花从背包里拿出一把小铲,接上铲柄,同战友一起清理积雪,还有一队十人小组守在城门口,他们手里拿着喇叭,倘若听见城门内动静就会发出警告。
所有人整夜都没有休息,天亮的时候,他们才开始扎营。
后备部队给他们送来了帐篷和补给。
毕竟他们是急行军,轻装上阵,没有后备部队他们就得挨饿受冻。
乔荷花忙了一晚,贴身的里衣已经被汗水浸透了,刚停下来就开始觉得冷,天气冷的时候必须保证身体干燥,否则哪怕穿得再多都不会觉得温暖。
“快去换衣服。”战友持枪走来,“我换好了,快去。”
乔荷花:“我去了。”
帐篷现在只扎好了两个,女兵和男兵分开换衣裳。
乔荷花一进去就觉得暖了,帐篷虽然不算厚实,但也能挡点风雪,里头有四五个女兵正在擦拭身体换衣裳。
所有人速度都很快,这是在军营里练出来的。
乔荷花也迅速脱掉棉衣,脱掉最里面一件湿透的小衣后立刻用干布擦拭身体,重新穿戴整齐后她长舒了一口气。
终于暖和了。
他们不知道县城内的情形,城门紧闭,城内的人应当已经知道自己被围了,但并未派兵出来突围,也没有从城墙放箭。
士兵们只能尽忠职守的守在城门口。
炊事兵在不远处的山坡上做好饭后会分批来给他们送饭,并不叫他们在城门口生火做饭。
倒是有准备进城的商人认出了他们是阮姐手下的兵,悄悄过来与他们交涉。
乔荷花的班长此时正在同郑老手下的管事说话。
“应当围不了多久。”班长对管事说,“你们若要补给,现在赶去钱阳县还来得及。”
管事有些发愁:“我们老爷同清丰县的赵大官人定好了买卖,我们正是来领那批粮食的,现下去清丰县,那得跑两趟。”
这种路,跑两趟真是要人命。
他们准备忙过了便在钱阳县歇息一个多月再走。
班长不假辞色:“即便清丰县开了城门,也不会放你们进去。”
哪怕清丰县不抵抗,开门相迎,他们进去了也要先拿住库房,将清丰县的官员先锁拿起来,然后清点人口,重新派户,分发身份凭证,再怎么快起码也要两个月。
管事想了想,也知道对方不会通融,只能说:“那我等先去钱阳,待清丰县梳理好了再来拿货。”
班长:“去吧。”
清丰县城南的破木屋内。
谢长安不安的踱步,不等多时,外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谢长安立刻迎上去,他问来人:“如何?”
来人是他的学生,一张圆脸又急又喜:“老师,来人了!清丰县被围了!”
谢长安一咬牙:“好!城内如何?”
学生:“百姓乱成一片,街上全是人,乘机作乱的不在少数。”
谢长安:“不能等了!你去让力夫们拿上家伙,先将这几条街控制下来,不能坐视百姓自乱。”
谢长安深吸一口气:“我去一趟县衙。”
学生瞪大双目:“老师……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若他们不蠢,自然不敢动我。”谢长安说,“若他们够蠢,动了我……”
那他就是阮姐最好的借口。
这批官员就都不必留了,甚至连城中大户都不会有活命的机会。
他是阮姐……早早就备好的刀。
可倘若他熬过这一关,前尘往事都不能再碍他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