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王是被人拖下去的。
他走的时候也没有挣扎,像是预料中一般。
望着越王远去的背影,尹槿枫失神般,一步也没有动。
内殿,温暖也没有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越王被逐出了宫,她这漱芳斋也安全了。
总不能一直赖在养心殿,再这样下去,很快就成了众矢之的。
温暖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像个没事人一般。拿起刚才的书,又看了起来。
偷听毕竟是不光彩的。
良久,尹槿枫才从外面走了进来。
薄唇紧抿,一张好看的脸看起来分外憔悴。
见状,温暖赶紧起身,将桌上泡好的热茶端了过去。
没有任何言语,只有无声的陪伴。
茶水一饮而尽,尹槿枫才缓缓开口,“水木轩已经收拾好,朕让小路子送你过去。”
提到水木轩,温暖明显一怔。
之前到坤宁宫给皇后请安,曾多次路过水木轩。
地处黄金位置,却一直空置着。
关于水木轩,一直有很多流言。
据说先帝一位最宠爱的妃子,当时就住在这里。当时后宫佳丽很多,先帝唯独对这位许美人青睐有加。
一时之间,许美人风头都盖过了先皇后。
只是后来不知发生了何事,许美人再也没有踏出过水木轩一步。至于先帝,也没有再去看过这位美人。
温暖连漱芳斋都没有回,直接被小路子带去了水木轩。跟在她身后的只有星儿和月儿二人。
走在长街上,温暖远远就看到了前方跪着的皇后和华妃。
路上几乎没有什么人,他们几人出现在这里,分外突兀。
皇后和华妃下跪的地方,是长街上最繁华地段。
无论到哪里,都得路过这一截。
要说尹槿枫的手段,和太后相比,更胜一筹。
小路子走在前面,一点也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有人在前面开路,温暖也没有理由退缩,她索性直接跟了上去。
见到小路子,华妃眼神发亮。
皇上心里还是有她的,这不,都将身边的小路子给派了过来。
她一脸期待,等着小路子上前。
和华妃一样想法的,还有皇后。
别说在宫里,即便当时身在闺中,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
都怨华妃,成日没事找事。
皇后目光不由看向小路子,她是被牵连的,皇上一定知道。
走到两位娘娘身边时,小路子低下了头,脚下的步伐更快了。
小路子逐渐走远,地上跪着的两位最尊贵的女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是一头雾水。
直到水木轩的门打开,见到小路子一脸殷勤地请温暖进去。
华妃这边,“腾”地站了起来。
一向淡定的皇后,也不由蹙眉。
水木轩是什么地方,她自然知道。
这会儿小路子竟然将暖嫔请了过去,难不成?
皇后不敢继续想下去。
这边温暖刚踏入水木轩,两个丫头就兴奋不已。
“小主,我们以后就住这里了吗?”
月儿一脸兴奋。
对此,温暖也好久才反应过来。
院子里除了他们几人,其余一个闲人也没有,分明是尹槿枫临时起意。
只是这院子收拾的,又分外干净,不像是一直没有人住的样子。
“回禀暖嫔娘娘,内务府派来的人就在路上了,稍后就来。”
小路子笑着,在前面带路。
两个丫头,仍处于兴奋中。一时之间,还缓不过劲儿来。
水木轩和别处不一样,只有一个主殿,其余各处房间,都没有空闲。
路过其中一间时,透过窗户,温暖明显看到里面竟然摆着健身用品。
我去,这许美人究竟是什么神仙妃嫔。
在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独自住一个宫殿。
就这些摆设和装潢,明显不是一般宠妃的待遇。
那得是先皇心尖尖上的人了。
不等温暖继续感慨,就到了正殿。
门打开,一股淡淡的青草香传了出来。
就连小路子,都明显顿了顿。
宫里的娘娘,哪有人喜欢这种味道的。
内务府这差事,办的属实不怎么样。
小路子看了一眼暖嫔,赶紧道,“奴才这就让人熏香。”
“不用忙活了,挺好闻的。”
温暖面上带笑,声音柔和。
这边几人刚踏进屋子,外面一阵热闹声响起。
来人是内务府总管刘同,身后跟着的小太监,手上都搬着东西。
温暖一看,许多都是漱芳斋的旧物。
“奴才刘同见过暖嫔娘娘!”
刘同一双眼睛,笑起来成了一条线。
后面跟着的小太监,纷纷将东西往大殿内送。
见到这一幕,小路子明显愣了片刻。他不由看向一旁站着的刘同。
一般来说,宫里的娘娘换住所。之前宫里的旧物,没有人会搜罗的。
偏偏暖嫔娘娘,最为恋旧。刘同这马屁,倒是拍的极好。
刘同眯着眼,指挥着众人。不时低声提醒几句,生怕会有什么闪失。
直到小卓子进来,漱芳斋的大部分东西,也都被搬了个差不多。
至于床褥这些,是没有必要拿的。
“小主,这床真好看!”
月儿的声音响起,温暖不自觉地朝着床的方向看去。
宫里嫔妃的床,款式大多一个样,没有什么不同。一面靠墙,前后遮挡,帘子一围,很是憋屈。
这个可就不一样了。
温暖仔细看了一番,莫名觉得熟悉。
上面有厚厚一层床垫,竟有些像之前的席梦思。最顶上吊着收起的粉色纱帐,如梦如幻。
这个可是四面通透!
温暖看着,脸颊不由发红。
水木轩的东西很全,几乎不需要怎么收拾。折腾了多半日,温暖这会儿也累了。
她索性直接坐在了床边上。
和她料想中的一样,床垫非常柔软。
月儿站在一旁,一双眼睛瞪的圆溜溜的。一副好奇。
温暖看了一眼,见没有外人在。她拍了拍柔软的床褥,朝着两个丫头道,“要不要试试?”
“奴婢试试!”
月儿有些跃跃欲试,说着就坐了上去。
她刚坐下,就将星儿给一把拖了过来。
“小主,这个床好舒服。”
星儿脱口而出。
看着两个丫头欣喜的模样,温暖脸上也不由露出了浅浅的笑。
这边刚收拾好,外面常嫔就走了进来。
“哟,原以为看错了,谁曾想你真搬到了这儿!”‘
常嫔的声音很大,刚进院子声音就传了进来。
搬到水木轩后,这还是第一个上门的客人,温暖忍不住摇了摇头,这个家伙的消息,的确灵通。
她这还不到半个时辰,人就上门了。
常嫔一进门,就直接坐在了凳子上。
“快,快给我倒一杯茶喝!”
声音沙哑,像是从沙漠中走来一般。
“你这是怎么了?”
温暖忍不住诧异。
“还不是在坤宁宫罚跪,这会儿刚起来。”
常嫔有些没好气道。
几杯茶水下肚,常嫔这才缓过神来。
她凑近温暖身侧,小心翼翼道,“可以啊,这水木轩可是个好地方。”
温暖轻笑,又将茶水倒满,推到了常嫔身边。
“真不该去凑热闹的,跪的这会儿膝盖都疼。”
常嫔伸手,摸向了自己的膝盖。
“我也只是运气好!”
温暖声音柔和,一点也没有落井下石。
除了原来漱芳斋的旧物,内务府还送来了不少新物件,算是乔迁之喜。
另一边,皇后罚跪终于结束。
她是被小福子扶着回去的。
作为皇后,都是别人跪她。这还是第一次跪这么久。
皇后面色已经黑成一团。
坤宁宫上上下下,就连六儿这样的,也都被罚了个遍。
见到皇后这样,一个个都深深低下了头,谁也不敢说话。
直到皇后进了内殿,院里的奴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小福子将皇后送回宫里,赶忙将提前准备好的药膏拿了出来。
长时间不运动的人,罚跪这么久,现在倒还好说。一觉起来,更难熬。
小福子一边涂药,一边安慰,“娘娘放心,这个药效很好。涂上一点疤也不会留,还能缓解疼痛。”
“打听清楚皇上为什么让暖嫔搬去水木轩没有?”
皇后嗓音疲惫。
闻言,小福子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养心殿的人最为嘴严,无论他如何问,都和他打哈哈,嘴里一句真话都没有。
至于漱芳斋那些人,更是油盐不进。因此到现在,都不知暖嫔好好的,为何就搬去了水木轩。
按理说后宫的事,都由皇后娘娘安排的。
皇上这个决定,算是打皇后娘娘脸了吧。
见小福子一言不发,皇后也猜到了结果。
她都想不通的事情,又怎么能指望这些奴才。好在第二日就是嫔妃请安的时间,到时候敲打一番就是。
上好药,皇后连晚上都没有用,直接被小福子扶着上了床。
院子里站着的奴才,一个个都战战兢兢。等着承受皇后的怒火。
直到小福子出来,殿内都是一片寂静。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储秀宫可就不同了,华妃是被轿子抬着回去的。
轿子能进储秀宫的大院,却进不了内殿。
从轿子上下来,华妃又被人背了进去。
直到被抬上床,华妃彻底软了下去。
“还不快来给本宫上药!”
华妃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尖细,听起来还分外有力量。
一个小太监将拿回来的药递到了秋月手上,他则暗暗往后退了几步。
“娘娘忍着点,奴婢这就给您上药。”
秋月将药膏打开,跪在华妃床前。
见是秋月,华妃语气明显好了点。
秋月这边更是小心翼翼,生怕将人给弄疼。
一番折腾下来,秋月已是汗流浃背。至于华妃,即便面对秋月,也痛的大骂了好多句。
晚膳是在床上用的。
华妃靠在身后的被子上,由着小丫头喂饭。
吃到一半,小丫头一个不小心,将碗里的汤往外洒了一点。
不等小丫头反应过来,华妃一伸手,就将人给推到了地上。
“没用的东西,连个汤都端不了。”
华妃没好气道。
地上的小丫头大气都不敢吭,更别说哭了。依着华妃娘娘的性子,没打她一板子,算是好的。
秋月一进门,就见到了这样的场景。
她赶紧上前,将洒了汤水的床铺换了下去。又给地上的丫头使眼色,让她悄悄退了出去。
娘娘现在心情不好,她怎么能不知道。
只是这次下命令的人是皇上,何况即便是皇后娘娘,也一起跪在了长街上。
这种处罚,说起来也不算是重。
敢在宫里和皇后娘娘这么明目张胆对着干,还是带人挑衅坤宁宫。
明日前朝会是怎样一番场景,秋雨想都不敢想。
华妃这会儿吃饱喝足,人躺在床上。
一张脸还肿的老高,嘴唇因为缺水,明显有干皮。
“漱芳斋那贱人,怎么就到了水木轩?”
尖细的声音响起,秋月身子一颤。娘娘还是问了。
“奴婢出去打听了,养心殿的人嘴巴最是严,没有人知道。”
秋月低着头,一副小心翼翼。
“派人再出去问,本宫可不信,有人会和银子过不去。”
“哎哟!”
华妃动作太大,一不下心扯到了嘴角,忍不住叫出了声。
“娘娘,你没事吧!”
秋月正要上前查看,被华妃狠狠瞪了一眼。
想到白日的场景,华妃恨得牙痒痒。凭什么她在长街上罚跪,那个贱人却在搬宫。还是地段最好的水木轩。
小小一个嫔位,不是太抬举她了吗?
她那个父亲,只是一个小小县令。怎么能和她父兄比,出征打仗,功不可没。
华妃一张脸逐渐变得扭曲。
整个储秀宫,氛围一片凝重。
一夜之间,像是变了风向。
原先还充满人气的漱芳斋,这会儿只剩下慕贵人一人。
不远处就是冷宫,之前人多的时候倒是不觉得。这会儿可就明显了,尖叫声不绝于耳。
慕贵人耳朵和炸裂一般。
她将棉团塞了进去,几乎不见一点用。
文儿守在床前,也不敢下去歇息。
偌大的漱芳斋,日后只剩她和慕贵人。之前有暖暖嫔在,皇上还会来。
以后可就不同了。她可不信慕贵人有这样的能力,可以让皇上专程跑一趟过来。
文儿想离开的心思,越来越强烈。只是从这里出去后,又能到哪呢?
偌大的皇宫,竟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看着床上翻来覆去,像疯子一般的慕贵人,文儿不由暗暗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