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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子一拍四荒子住的那屋门,从里面就开了,合着这门从里头,就没拴上。

四荒子拿个马鞭子就出来了,问他:“过来啥事儿?说吧。”

胡子探头往里头瞅一眼,里头点一个小煤油灯,昏暗昏暗的,啥也看不清楚。

嘿嘿一笑:“那啥,四当家的是这么回事,大当家的亲弟弟,你知道吧,就那陈勤,刚才非得要闯进大当家睡觉那屋。可是大当家的临睡觉前,那都交代好不让他进去了。

可现在的情况是,我们这赶也赶他了,打也打他了,他就赖着不走,非要进去找大当家的。

你看我们这也不能说,真把他打死吧,不打死他还不走,这不就那啥,过来找您给拿个主意,咋办呢这事儿?”

四荒子一挑眉毛:“凉拌!还咋办?走,我去瞧瞧,看陈勤那小子啥意思。”

回头交代屋里面:“继续给我打!别停手,让他尝尝咱们的厉害!”

说完领着这胡子,就往陈秀秀那屋走。

这胡子回头好奇地瞅半天,也没瞅见说让打的是谁。

四荒子白了胡子一眼:“瞅啥瞅啊?知道太多了,死得快,听说过没?”

胡子讪笑,搓搓手:“嘿嘿,我这不是好奇么,没事没事,我啥都没瞅见,呵呵。”

俩人说话功夫,就到陈秀秀门口了。

陈勤被那留守的胡子按在地上,就这还直扑棱要起来,进陈秀秀那屋呢。

四荒子腆着肚子,背着手往那一站,就问:“陈勤呢,你这死活要找你姐姐啥事啊?你能跟我说说不?”

陈勤挣扎半天也起不来,干脆也不挣扎了,被打得腮帮子都肿了,说话都说不清楚,含含糊糊地说:“跟她拿俩钱,去抓药。”

四荒子一听,知道他媳妇高凤莲生孩子,应该是给高凤莲抓药。

就说:“哎,我咋听说,你媳妇肚子里头那孩子,她就不是你的种呢?”

陈勤一听就气了,就想挣扎起来,看他那样,四荒子赶紧说:“哎,我就是这么说说,你呢,也别生气。

我问你,你想拿钱,是不是要给你媳妇抓药?啊,这孩子可是高老杆的种啊,要说你媳妇能遭这罪,那也有高老杆一份功劳。

你咋不找高老杆要点钱,单找你姐姐要钱呢。

按理说高老杆欠你的,你姐姐可不欠你的。

啊,兄弟你想想,是不是你找你姐姐要钱,这事情办得不咋对劲。

你要是有种,找高老杆要钱去呀!”

陈勤现在也被打懵了,想想,哎,还真是这么回事。

就问:“那高老杆在哪儿呢?我找他要钱去!”

四荒子一乐:“哎,这就对了嘛!就知道兄弟你不糊涂,嘿嘿。想找高老杆,跟我来就对了,来吧,跟我一起,咱们兄弟走着!”

一点头,示意按住陈勤那胡子,把陈勤放开。

陈勤挣扎半天才起来,打得狠了呀。

就这么地,四荒子在前头走,他在后头跟着,就到四荒子刚才出来那屋了。

其实本来就没多远,这东北过去的小院,分上、下屋,上屋是坐北朝南,一排房子,一般都是长辈住上屋,过去讲究,坐北朝南为尊么。

下屋跟上屋对着,坐南朝北,也是一排房子,小辈一般都住下屋。

上屋跟下屋的东西方向,也各修一排房子,跟这两排房子形成一个,类似于小四合院的这么一个院落。

但是那两边的房子,一边是耳房,一边是柴房。

所以在这小院子里头,无论去哪屋,两步路就到了,真就不远。

过去孩子多,家里要是还没分家的,那不光孩子多,人口也多,所以一间屋里头,还要分南炕和北炕。

那家伙的一铺炕上,都睡七八口子人。

想过个夫妻生活亲热一下子啥的,都得等夜深人静悄悄地。

不然稍微有一丁点响动,别人就听见了,这就尴尬了呀。

当然也有那稍微讲究点的人家,从大炕中间,用高粱杆编的席子隔开,隔开那小间,东北过去就管这叫道札子。

道札子里头,一般都是新婚夫妻住的,多少隐蔽点啊,方便小夫妻交流感情。

等到夫妻也不新了,孩子也生出来了,也过上没羞没臊的日子了。

道札子一拆,一铺大炕上,这就住上父母子女,新的一大家子人了。

有那孩子生得多的,自己大炕上住不下了,就分出去,住到别的人少的炕上,反正都是血脉亲人,倒也没有人说,就不让你上我这炕上住的。

这都是过去乡下的惯例,基本没啥好不愿意的。

大不了就是孩子之间有点纠纷啥的,什么你睡我家炕上尿炕了,要么你睡觉不穿裤衩子放臭屁了·····

反正大人基本没有特别不愿意的。

房间小,人口多,家里穷,劳动力还少,需要报团取暖,可不就都得这样么。

等到孩子们都长大了,家里实在住不下了,老人也都差不多没了,那也就分家了。

哎,到那时候,大家庭变成几个小家庭,几个小家庭又变成几个大家庭·······就循坏往复。

那就又变成,另外的人间悲喜剧了。

话说四荒子领着陈勤来到了自己住的那屋,推开屋门,一股子血腥气,扑面而来。

把陈勤都给呛了一下。

再一看,房梁上吊着的人,披头散发,仔细一瞧,这可不就是高老杆么。

这人都已经半昏迷了,底下放着一盆子凉水,四荒子示意旁边站着的胡子:“把他给我泼醒喽,这有贵人,来跟他讨债来了。”

那胡子极有眼力见,端起盆水,“哗啦”全泼高老杆头上了。

这水顺着高老杆那头发,滴答滴答直往下淌。

这可是秋天的后半夜,而且东北那秋天跟南方还不一样,秋天就已经很凉了。

高老杆一激灵,就醒过来了,嘴里被堵着破布,根本说不出来话。

要说人家四荒子,那也是一个讲究人儿,知道这都半夜了,打高老杆的时候,这货一疼,难免要吱哇喊叫的,惊动睡觉的人,这就不好了。

所以嘴一堵,咋打外头也不带惊动的。

这搁现代,那就是私设刑堂啊,绝对是犯法的。

可是这搁过去,那就是谁拳头大,谁说了算,打也白打,没处说理去。

高老杆心里头这个恨呢,眼珠子都红了,当然一个是因为气的,另一个是因为疼的。

四荒子示意旁边的胡子,胡子上去,就把高老杆嘴里的破布取下来了。

高老杆也是在外头混过的人,知道这是有事要问自己。

他也不先吱声,知道先吱声也没用,主动权不在自己这边,枪也被人家给缴了,没有啥依仗,人说话就没底气,干脆俩眼一闭,不说话。

四荒子手里头捏着马鞭子,戳戳高老杆:“咋地,装死是吧!要不要兄弟们,再帮你清醒清醒!”

高老杆睁开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哑着嗓子说:“四当家的有话尽管说。我技不如人,今天认栽了,听凭四当家的安排。你说咋地,那就咋地吧。”

他也心灰意冷了,在陈家磨坊跟他有关系的只有高凤莲,但是一想高凤莲那样,就知道人家肯定是不会救自己的。

那现在这情况,自己怕是要凶多吉少,索性放开了,爱咋地咋地吧。

四荒子咯咯一乐:“你瞧瞧这是谁?啧啧,你俩这算啥关系呢?连襟?不对,连襟是指姐俩的丈夫,姐夫跟妹夫那叫连襟。

但是你俩这不一样啊,不是跟姐俩有关系。而是都跟高凤莲一个女人有关系,妈吔,就不知道你俩这关系,彼此之间该咋称呼了,啊哈哈哈。”

高老杆一瞅,四荒子领来的这人,鼻青脸肿的,那就是陈勤了。

至于四荒子对他说的那些揶揄讽刺的话,高老杆能咋办。

没办法,命都在人家手里头攥着呢,现在你叫、你骂,对人家也不痛不痒的,还是省省力气吧。

暗里一咬牙,但凡自己能活着出去,必不放过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