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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概念·支配,装填完毕。】

正如欧文的第六感所示,此时此刻,将问我正在把自身诸多力量的本质填装到新的「宝具」当中。

【概念·变形,装填完毕。】

将问我每拨弄弹闸一次,对应的那部分「概念」就会从他的身上暂时剥离。

这个时间点上的他是在舍弃着什么。

在「灵魂」的层面上,那份新得到的力量化作了“编码”长串最末的删除符号,正在从后往前地擦除着将问我成长至今的变化。

【概念·增殖,装填完毕。】

弹闸第三次合上,即使是动弹不得的欧文也能清楚地察觉到——

将问我变弱了,而且是跌落式的变弱。

‘如果是现在的话,或许有反杀的可能。’理智告诉欧文这会是个机会。

但他还是没有选择挣扎。

如他所言,「欧文·肖」已经输了,他不会赖账,这场宿命中的正面对决已决出了胜者。

对于此刻,对于此情此景,欧文颇为认同一词——“仪式感”。

「命运」的注视让战斗的结果被赋予了实质性的意义,胜利者将以败者作为飞升的垫石,完成本不可能完成的晋升仪式,触及崭新的境界。

这是将问我应得的,他作为败者,其实就连瞩目以见证的资格都没有。

但欧文很贪心,他还是想亲眼看一看,在彻底击溃了自己之后,对方究竟能走出去多远。

他想知道,眼前这个试图以自身伟力比肩神明的少年是否能跨越桎梏,将“吾等”的伟业也一并超越。

【概念·锁定,装填完毕。】

第四次,将问我身上所散发出的气息已变得无比贫弱。

【概念·切断,装填完毕。】

又一道力量的本质被剥离,欧文敏锐地感知到,这是属于「切断」的力量在隐退。

‘算上我曾送给他的四个权能,这就是全部了吧....’欧文想着,开始期待接下来的新变化。

但,将问我再次拨开了弹闸。

第六次。

“怎么可能?!”

将问我歪头:“为什么会觉得意外?同样本质的力量,我和你的使用方式却完全不同。你早该猜到,我并不是在使用你给我的权能了吧?”

“....不对,你的权能所持有的概念不是「切断」!当初我对你的夺舍完全失败了?!”欧文终于反应过来,意识到了那份微妙的误会。

他一直认为,当初在东京城时,自己对将问我发动的权能能力成功生效了。只不过送出去的灵魂碎片与自己之间的联系被「切断」所根绝,这才导致了夺舍的失败。

但携带有他权能的灵魂碎片是的确留在了将问我身上的,后续将问我表现出的多能力,则是他在白嫖自己的“礼物”。

但事实好像...并非如此。

“嗯,没错,我的权能所对应的概念...的确不是「切断」。”

“那到底是什么?!”欧文迫切地追问着,对于将他击败的“真相”,他似乎异常执着。

【概念·自我控制,装填完毕。】

“是直达灵魂底层的「自我」啊。”将问我大方坦白。到了现在,他已经没了需要隐藏能力本质的必要。

因为,已经结束了。

正当欧文还在疯狂思考着「自我」的概念会有着怎样的能力表现时,将问我第七次拨开了弹闸。

而这个动作,让欧文彻底理解了——

并非是他x先生慷慨地赠予了对方能力,而是将问我在无情地掠夺着他所见到的一切。

或者说,一切概念与能力的本质在他的眼里...没有任何区别。

【概念·理解,装填完毕】。

至此,将问我持有的所有概念本质皆被投入,他扣下铳枪的击锤,将枪口对准欧文:

“再告诉你一些情报也无所谓,反正你今天注定是个死人了。”

欧文凝视着黑洞洞的枪口,神色变得平静:“如果我猜得没错,这是能够将多种能力‘融合’到一起的力量,对吗?”

“哦?”将问我对于欧文能如此精准地说出手中「宝具」的运作原理而惊讶,“那我也猜猜,你从谷雨那里得到的权能也是类似的效果,对吗?”

说到这,欧文反倒有些泄气:“不还是挡不住你?花招罢了。不过你说的没错,「天工部」的部长之所以能独占黑石人偶的力量,就在于他的权能——「强制堆叠」,持有概念为「嵌合」。他的能力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无视原材料、强行将自己的特质与另一种物质叠放嵌合。”

“这样啊~怪不得你能依靠一颗亚种贤者之石抗住我的斩击,是嵌合的多个权能使得‘虚幻’扎根现实的‘维度’得以增加了吗?”将问我摸了摸下巴,脑中的疑惑得到了解释。

这样看,x先生倒是名副其实地“正面”吃下了魔剑的斩击。

往常「切断」哪怕是面对「国度」,那也是概念上的一对一。双方的能力在影响、扭曲现实的实现层面上都是“单线”独联,一旦切断,失去了连接的个体灵能自然会重新变回普通的灵性。

但如今的x先生是非常规的“多线”并行,只要他叠的够多,将问我便难以同时斩断所有的联系。

要形容的话,就是将问我平常都是一刀切,砍断了唯一的那根线就完事了。但现在面对x先生他得一刀一根地一路顺着砍过去,但他却没法回头,可能将问我砍完一趟到最后,x先生最开始被断掉的那根支线又重新连上了。

「概念·切断」是生效了,但收效不再理想。

就结果而言,再形容得简单点,其实就是x先生为了针对将问我的秒杀挂,给自己开了个锁血挂。

“虽然谷雨的能力很符合‘我们’的计划所需,足以补完最后一块拼图。但如果是用来面对你,我才意识到「嵌合」的力量哪怕再质变上一番,那也是假的。”欧文似乎在很诚恳地劝阻着,他并不看好将问我的新能力。

“为什么呢?”将问我不解。

欧文的视线越过将问我,看向某处不存在之地:“我已亲眼见过tA,也因此得到了起源的知识——tA告诉我,当「人」之起源被确认后,即是完成了分化与修饰的过程。但之后再想通过多种能力融合的方式去贴近‘一’却是不可能的,把已拆开的东西无法再被拼合回去。”

听到这,将问我觉得欧文有些言行不一:“看样子,你很相信这份知识,即使它告诉你,你想要做的事情必定失败?”

“「mr.x」并非是为了抵达根源,‘我们’想要的「万众归一」和tA的‘一’是不同的。”欧文摇头,他并不认为这有所冲突,

“‘我们’只是为了创造出一个不会再有遗憾未来的世界,只要人与人之间、灵魂与灵魂之间不再有误解与偏差,那么所有由「人」所导致的悲剧就不会再重复,那只能象征着人类劣根性的「历史」亦会自此终结。”

将问我懂了:“你的意思是,‘力量’在你们的计划中只是为了加速完成目标的助力,或者说只是‘过程’?”

“当然了。”欧文转回目光,与将问我对视,“只要是个「灵能者」都能最终领会到这点,‘力量’什么的,灵能才不是为了这种无聊的东西而存在。”

“你思想觉悟还挺高。”

“呵,毕竟是两百年人生的总和啊,就算是头野猪都开悟成精了吧。”

“我突然改变主意了...你还有什么遗言吗?”将问我把手指搭上了扳机。

“哈!‘我’的确是输了,但‘我们’才刚刚开始,又怎么可能有什么遗言?”欧文笑道,但话锋又一转,“不过我倒是好奇,在知道了所行道路之岔后,你为何还要继续,且毫无犹豫之色?”

他直面枪口,只觉得将问我是在做无用功。

已分化完成的力量注定不能真正地重新融合为一,它无法带着使将问我晋升。

但——

“谁告诉你,我是冲着力量互补去的?”

在扣下扳机的前一瞬,将问我调转枪头......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看好了,此乃不存的‘五’。”

没有光焰喷发,也没有子弹出膛的爆鸣,在将问我扣下扳机后,被整合到一起的力量无声倾泄。

所有的「宝具」都显出形状,以诞生的顺序排列,一柄接一柄地出现并围绕着将问我旋转——

十字巨剑「斩击魔剑·辉光裂星」,持有概念「切断」、「灵能放出:超载」、「真名解放」。

闭锁弓箭「破灭魔剑·天坠极光」,持有概念「锁定」、「灵能放出:光粒」、「限制解放」。

兽化殖装「彗星龙装·沉寂舞曲」,持有概念「增殖」、「变形」、「领域解放:忤逆之音」。

世外化身「圣枪·伦戈米尼亚德」,持有概念「支配」。

皇权化身「帝脉龙枪·轰鸣天声」,持有概念「灵能放出:雷(电)」,「极限解放」。

还有自林梓兮体内黑圣杯而得来的,

抉择之铳「交织魔钥·归无绝响」,持有概念「理解」、「灵能放出:共鸣」、「原初解放」。

铳枪脱手,最后排列进环绕的器具之中,紧接着五把武器融入身着龙装的将问我,黑磷刺破银甲,黑与银交错着将他包裹,幽蓝化作泵动的血脉。

被分离出的力量于体外交织缠绕着,不分你我,连带着血肉躯体一起,塑造出了一层无限接近于本源、却又显得不伦不类的茧衣,将少年的灵魂包裹。

灵能从中逸散而出,两色混杂中,那抹黑正在一点点地、彻底将幽蓝驱逐。

黑暗中,将问我的思绪开始回退,「记忆」如走马灯一般从眼前掠过。

但它才开始闪动,画面又被定格在不久之前——

“问我,你有「梦想」吗?”

熟悉的称呼,令走神的将问我下意识地以为是自家姐姐在呼唤,但放下手柄转过头,才反应过来身边的是姬如似,自己的恋人。

又批完一部分公文的她似乎又攒好了“勇气条”,很是大胆地躺在了将问我的腿上,抬手抚向对方的脸颊。

指尖的触感令将问我感觉有些痒,他抓住姬如似娇软的手掌,同时把屏幕中获胜的结算界面切回等待房间,重新开始匹配。

数字跳动着,过高的段位使它注定要走上较长的一段时间。

似乎是意识到了这点,将问我低下头和才开始积攒“羞耻条”的女友对视,脑中又过了一遍对方问的问题。

将问我没有疑惑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正如他重新按下了开始匹配的按钮一般,对待“梦想”...少年就和对待“游戏”一般。

心态上,可能会因为这一场该争胜的竞技游戏而变得认真,但你要说多在意?

游戏就是游戏,结束了就是结束了,荧幕中的一时胜负和情绪起伏是无法留在现实太久的,将问我分得清这些。

所以,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回答是带着点敷衍和玩笑性质的:

“所谓的怀抱梦想啊,有时虽让人感到难过,但也有使人热血沸腾的时候,似是如此。我没有梦想,不过,我还可以守护他人的梦想。”

而出乎将问我预料的,姬如似马上接住了他的话:“梦想就像是诅咒,中途受挫放弃的人,将会永远被咒语束缚。”

“欸?”

“以为我没看过吗?”姬如似的手挣脱开将问我的抓握,轻轻地捏了一下对方的脸,“你喜欢的东西,我都有好好地了解。”

pS.上述姬如似的回话和将问我说的没有上下逻辑关系,但两人借用的台词皆出自于《假面骑士555》中的同一片段,主角乾巧和配角小马哥的这两句台词在剧集中是相连的。

将问我放下手捏了回去:“别戳穿我嘛。难得找到机会说出来,不觉得很帅吗?”

“是你的话,不论什么时候我都觉得很帅。”姬如似又握住将问我的手指,“但那些话,不是你的真正想法。”

“嗯....班长是认真的?”

“我想再了解你多一点。”

被姬如似直球命中的将问我感到了害臊,他别开视线想暂时转移注意力,他看向还在走动、仿佛没有尽头的匹配时长。

已经远远超过“预计排队时间”了,是因为在工作日早晨的关系吗,将问我隐约意识到这把游戏是进不去了。

找不到借口,他只得选择思考。

虽说是玩笑,但要不是带着点真意,又怎么能随便地说出去呢?

他,将问我,的确是没有梦想的,他从未考虑、或者说奢望过这种东西。于他而言,能够平静生活下去的「现在」就是一切,他不敢想,或者说根本就没有去想「未来(梦想)」的理由。

将问我想了很久,才试着说出点什么:

“「梦想」这种东西啊...我感觉就像是藤蔓植物从土里生根发芽、借着木架之类的东西攀爬而上、又经过一段时间的日晒雨淋,最后才结在高处的那枚果实。”

“比喻吗...那么对你来说,这段过程的特别之处在哪?”姬如似问道。

“在于「人」和「梦想」的位置关系啊。”将问我附身,用有些别扭的姿态抱住自己的恋人。

似乎是想用对方的温暖怀抱来“抗拒”着什么,他喃喃自语——

“虽不一定能参与到栽培的过程,但站在果实面前的注定是人。”

“丰满也好,干瘪也好,甜也好,苦也好,就算是无味也罢。「人」啊,在「梦想(果实)」面前,注定是需要抬头仰望的。”

“可能是在触手可及的高度,也可能需要用上千方百计才能够到它的边缘,但真正重要的不是‘摘取’这个动作,而是能做出这个选择的必要,或者说,有这个「因果」存在。”

“它的根,驻扎于人所站立的同一片土地。”

“它的藤蔓,在长高的同时耗费着与人之成长同等的时光,且依赖着人们曾搭建的‘爬架’才能向上生长。”

“而最后结出的果实,亦是为了让人在初步长成后拥有一个目标,让人能够拥有踮起脚尖、去试着抵达超越自身的高度的动力,以及赋予其抬头眺望向无垠天空的勇气。”

“「梦想」的顺利诞生,和「人」的存在是密不可分的。唯有足够坚强的根系、和足以延伸向上的爬架与充盈的养分兼具,才能结出合适的果实,才能....有使人想要摘下它的理由。”

“只有正确的「过往」,才能推动起「现在」,通向所欲求的「未来」。”

“但......”

说到这,将问我的话语一顿。

“但你不属于这个世界,你的过往、你的存在并不属于这儿。你想这么说,对吗?”姬如似搂住恋人垂下的头,动作就和语气一般轻柔。

“班长应该知道「穿越者」意味着什么吧?”将问我终于说出了心底的想法,“对我这个‘外来者’而言,即使这个世界再真实,它的一切在我的眼里也总归是带着点....也不能说是‘虚幻’吧,其实是我在面对它时,总是无法避免地带着点游戏人生般的‘随意’。”

“有想过‘回家’吗?”姬如似突然问道。

但将问我的回答没有半点迟疑:“这里就是我的‘家’。”

“即使是这样?”

“即使是这样。”将问我嗡声点头,“所以,我才在害怕啊。”

“为什么要害怕呢?我们始终在你的身边。”姬如似安抚着眼前正微微颤抖着的少年。

“力量的增长,在让我更有信心守护住眼前事物的同时,也使得我不禁畏惧起了将来。我很害怕,害怕某一天过于强大的力量会让我在不经意间就抛下本就脆弱不堪的认知界限,变成一个陌生的自己,随手便毁灭掉这个玻璃球一般的世界。”

将问我不是在中二,为了保下姬如似并救下更多人而差点失控的那时候,他已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作为「穿越者」的本质,以及这个身份背后的可怕之处。

认知的偏差,就犹如根系盘扎的土地之别,相隔一整个宇宙的距离,使得名为「将问我」的存在变得残缺。

即使看清了、承认了「过往」,他也无法抓住它、重新拥有它。因世界穿越而被迫中断的“脉络”,使得少年的来处只会是永远地停留在宇宙之外的那一头。

他没有必要抬头。

因为即使头上的藤蔓已结出了果实,那也只是无根无由的虚假,连投去目光的必要都没有。

“真是温柔啊。”姬如似的话语穿透了将问我的悲观,“可太过温柔,过于专注在手中的玻璃球上,反而会更容易摔碎它吧?”

“......”

“不要害怕。为什么不去试着再相信一下身边的人呢,我们都在看着你,所以没关系的。”

“真的没关系吗?”

“所谓的伙伴、家人、恋人,不就是会在你走错路而感到迷茫时扶住你,重新为你指明方向的存在吗?”

“可我怕....”

“没事的,去吧。就算做错了、后悔了也都没关系,我们会把迷路的你再次带回到身边,带回到‘家’里。”

“.......”

“我们爱你,只要记住这点就好了。”

“我知道了。”

将问我点头,不再被光影所裹挟,而是主动在「记忆」的长河中迈开步伐,坚定地走向原点。

在这个世界所经历的点滴细节从身旁不断流过,越来越快,颜色被拉扯着向后,五彩斑斓的线条逐渐回归了三原色,又在更进一步的混合中被拆散,在那之后,便只剩下了黑、白、灰。

无色的背景下,红绿蓝的渺小星点密布,在超越了光速后停下了抖动,稳定住、逐渐演化为了一片寰宇之景。

将问我已经意识不到自己是在走动还是在奔跑了,他只知道自己还在向前。

真的在向前吗?

从方向上来看,或许他是一直在倒退也说不定。

尽头的「」正散发出难以用言语或字词形容的光彩,随着将问我的靠近,身边的星点也越来越少。

而每一枚星点的经过,都默默地带走了一份将问我的情绪。

渐渐的,少年在情感的不断消退中,察觉到了曾被忽视的“失望”。

他会做出如今的选择,真的是因为看到了那些自甘堕落、陷入混乱而不愿脱身的霓虹人吗?

不,这只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其实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失望”就在将问我的心中不断累加——

困于美丑,夺人面皮者。

困于权利,跗骨吸髓者。

困于出身,拨弄利益者。

困于仇恨,自欺欺人者。

困于理想,癫狂致斯者。

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很多,以及...

困于自我的空洞虚无者。

少年之所见所感,一次又一次地动摇着他对这个世界的美好滤镜,像是在一根根地掰开捧住玻璃球的手指一般,当他的双手彻底摊开,脆弱的球体便随时都有可能滚落而下,化作一地无意义的碎片。

也唯有在他主动放手后,这颗玻璃球才能如玩物般,在其手中被全无所谓地肆意操弄、起舞。

终于,迈出最后一步。

在「」的内里,他再次踏入到了熟悉的雨夜。

将问我站在雨中,看着黑发的、双目无神的自己一只脚踩到路上的隐藏水坑,屎黄色的泥水飞溅,将心口处的衣物污浊。

但自己并没有露出厌恶或后悔的表情,而是什么情绪都没有。

将问我清楚,这时候的自己...已经“死”了。

满载的泥头车撞破雨幕,共享着同一件雨衣的母女走出路口,对身后即将到来的危险一无所知。

自己的呐喊被暴雨的噪声没过,将问我清楚,这时候的自己其实是在犹豫。

所以将问我向着自己伸出了手。

不过...将问我在伸出手后才感到了疑惑——

他是想要拉住自己,不想其重蹈覆辙,为无关的人付出生命呢?还是...想推自己一把,要他再早一些冲上前去,避开需要付出生命代价的惨痛结局?

将问我突然不明白了,所以他的手就此停在半空。

也就是这一瞬间的犹豫,曾经的自己冲了出去,如脱缰的野马般,快得不敢想象。

刺耳的刹车声如期而至,隔着小半个街道和一辆泥头车,将问我看不到自己的死状,但想必很凄惨。

将问我放下手,心绪也重新归于空无。

他有些明白了。

曾经的自己所抱有的犹豫,和现在的自己面对过去所产生的犹豫,两者的本质其实是一样的。

将问我低头看向那个被踩开的水坑,在砖缝处,被脏水浸泡的微小花苞是那么地萎靡,它不可能再撑过这场暴雨。本就艰难的环境,好不容易才抵达到这一步,最后却不得不面对注定的凋零吗?

将问我又蹲下细看,才发现,它的花苞其实已经张开了。

是了,即使是这样,它也还是选择了绽放。

曾经的自己于死意中战胜了空无,而现在的自己,为了回去拥抱那个有着爱着自己的大家存在的世界,必须再次胜过...

不,非得是凌驾于空无之上才行。

一念转悟,将问我心中不剩一物的混沌虚无顿时被赋予了新的意义。

一股猛烈的拉扯感传来,一路之所见又以相同、甚至更快的速度从后往前退走,好像是穿越的过程在重演般,只是一眨眼,将问我便沉入了黑色的海底。

但这一次,他不再是坠落。

而是以自己的力量挥动着双臂,抖动着双腿,用尽全身上下乃至灵魂深处的力量拼命地向上游动。

将问我每升起一寸,那本不该存在的力量就变得真实一分。

明明仍是无情无想的状态,但每一次用力,将问我便觉得心中的荒芜多绽放出了一朵花,而每一片摇动的花瓣,都蕴含有珍贵的回忆,以及爱。

那份象征着「」的,伴随着穿越者身份而被固定下的不存之起源,虽无法改变,但也...无需再害怕。

来吧。

那超越了「自我控制」极限的全新境界,能够将空无的概念也纳入其中的第五阶段——“无何有”。

少年的右手探出黑海。

玻璃镜面碎裂,也是一只深黑的右手从厚重的茧中伸出。

紧接着,是一整只右手手臂。才看得清楚,那诡异的黑色并非是肤色,而是一层薄如皮肤、曲线紧跟着肌肉纹理的超贴身轻甲,无比柔和的线条以甲胄的形式勾勒,有着一种超然、却兼具自然的异常美。

那只手臂抬起,弯曲着朝向自己,手掌盖在了茧上对应着面部的位置。

再然后,玻璃镜面的裂痕骤然扩大,那黑色的人影从中走出。其身着的轻甲,或者说祂的形貌得以全数展现。

该如何形容呢?

无法形容!就算是泰拉最强的传奇调查员亲至,也只能勉强凭借着第六感总结出——这异态的完美绝非是星球自然诞生之物,唯有天外来客可以解释。

这便「悖论」本身,这便是「」在拥有了实际意义后的歪曲存在,合理与科学容不下祂,祂是极端的化身,祂是无,亦是有。

祂即是因为“一”的出现而有了存在的“零”。

祂即是由无向有的这一瞬间所孕育、诞生出的「神明」。

而现在,神在诞生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展开属于自己的神国——

纯黑色灵能自祂的脚边向外蔓延而出,最先是火焰的形态,然后是跃动的雷电,再是飘散的光粒,最后....是无孔不入的海流。

不是被天幕所倒映出的无光之暗,而是某种更为深邃的黑,犹如包揽了一切斑斓的深渊一般,黑色的洋流铺开,将所有阻拦的外物化作平静的海面。

距离东京城彻底沉没还有三秒。

三。

二。

一。

高楼消失了,树人消失了,地面消失了,躁动与混乱消失了,除了有着灵的生物之外,一切的一切都被黑海所吞没。

远在星球另一端的艾妲拉姆·薇薇安本想趁着午后的阳光正好,来享受一下迟到的下午茶,但连同阳光都能吞噬掉的黑色海面却不合时宜地浸过了她的小腿。

但这位女士并没有因此生气,相反,她还挺高兴的。

艾妲的第一反应就是确认时间,在露出差点就要迟到的小小慌张后,她赶忙切开了早已准备好的栗子蛋糕,将一支小而精巧的庆典蜡烛插上。

“happy birthday!”她朝着群岛地区的方向,吹灭烛焰。

同一时间,魔都净除所总部,「清洁工」特别观察记录部。于2025年1月14日00:00录入,确认到代号为「凶星」的第十三席\/首席清洁工即将问我展开「国度」,经初步认定,可覆盖到的极限距离为......

全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