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沈馨顿了下,突然抬起头看着向南,怔怔道:“向南,我知道现在说这不合适,但这事一直藏心里很久了,我……我不想再瞒着你,其实我上次回京城后,我家里面在给我安排,安排……”
向南见沈馨犹豫不决的样子,给打断,直接说道:“你要去上大学的事吧。”
沈馨愣住了,“你……你怎么知道的?是晓琴告诉你的嘛?”
向南摇头,“这事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你上回去公社传达室打电话,人刘大爷都听见了,后来他跟我说的。”
“喔!”
沈馨吱一声,眼神有些躲避,不敢看向南,像犯了错误的小学生般,低声道:“那……那你会不会生气啊?”
向南捧起姑娘精致的脸蛋,让她看着自己,深情款款道:“我生什么气?我媳妇去上大学,这可是大好事,高兴还来不及呢。”
“但我们就要分开,你……你不伤心嘛?”
向南点下姑娘鼻尖,“肯定伤心了,这么一娇滴滴的大美人要是回到京城,上了大学,指不定会有多少男的来追呢,没准哪天你沈姑娘变了心,嫌弃我这山沟沟里没出息的穷老公,一脚给踢开,我这得伤心死。”
“你……你混蛋!”
沈馨朝向南胸口锤了一拳,恨恨道:“你把我沈馨当什么人了?咱俩都这样了,我还能变心嘛。倒是你,整天油嘴滑舌,没个正经,就会撩别的小姑娘,我还不放心呢。”
向南忍不住笑起,“这穷山沟沟,走出个几里地都不见个人的,我这撩什么小姑娘去啊?这你也担心?
再说了,我这真要撩,要求也是很高的,最起码得是跟我媳妇一样,脸蛋漂亮,身材一等一,可不是见了姑娘就往碗里装,可没那么饥不择食。”
“呸!”
沈馨忍不住啐一口,嘟嘴哼着,“好啊,原来你早就有这想法!还是晓琴说的对,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到时真走了,我会让晓琴时刻看着你的,你要敢乱来,我……我把你那坏东西给剪了,哼!”
向南只觉身下某处一凉,因为他看着姑娘的眼神,对方可是很认真的,不似开玩笑,被窝里的双腿忍不住的给拢了拢,沈馨察觉异样,那红唇微勾起,几分得意。
却是又突然语气认真道:”向南,你给我说句实话,你是希望我去上大学呢,还是留在这里陪你?”
“说实话?”
“当然!”
向南道:“实话当然就是希望你留下来了,你看咱这地方,每日的日常就是为了填饱肚子去干活,干活呢?也是为了填饱肚子,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面朝黄土背朝天,一眼望去,山山峁峁,沟沟壑壑,尽是一片荒凉、灰色,没有一丝的色彩。
有时我看的久了,我人都麻木了,会在想,这世界上为什么会有如此贫瘠、荒芜的地方,老天爷对这里的人们太不公了,甚至是残忍!
你说你要走了,我这每天跟谁说话去?跟谁玩闹去?又跟谁互诉衷肠去呢?劳累一天,我这搁被窝里躺着,你在吗,我还能抱着香喷喷的媳妇,多软乎,你这不在了,我就只能自个抱被子了,多可怜。”
“又不正经,好好说!”沈馨前面听着还挺心疼,这到后面又耍无赖了,气哼哼说着,打了这无赖一下,
向南继续道:“但是从理智出发呢,我一千一万个支持你去上大学,这种机会别人求的求不来,你家里肯定也付出了很大的努力,你要不去,不伤了你爸妈的心。
去吧,一定要上大学,你这以后毕了业,那就是捧个铁饭碗了,我这无业游民也能靠上媳妇你这棵大树,吃热乎乎的软饭,多好,对吧,呵呵!”
“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不是在哄我?”沈馨再次确认道。
向南点头,“我很认真!再说了,我虽是普通家庭出生,没准走了狗屎运,也得了上大学的名额或者招工返城了,这都有可能的。你刚不说,人生苦短,不要想太多,活在当下最重要。
船到桥头自然直,只要我俩彼此还深爱着对方,我相信其它问题都可以解决的,不要想了啊。很晚了,咱睡吧!”
“嗯!”
被向南这么一番劝导,沈馨心安不少,乖巧点头,撒着娇道:“那你亲我一下,咱再休息。”
向南当即在姑娘光洁的额头上亲吻一口,柔声道:“睡吧!”
“嗯!”
沈馨把身子往向南怀里拱了拱,也不嫌热,精致的脸蛋上挂着满足的笑容,闭眼睡去,那温热的鼻息吹拂在他胸前,酥酥痒痒,没一会,姑娘就沉沉睡去了。
向南却是睁开了眼,低头看着怀里熟睡的姑娘,一侧的脸蛋白嫩嫩的,染着一抹健康的红晕,那几缕柔柔的青丝很自然落在一侧鬓角,安宁恬淡。
微嘟起的嘴唇,晶莹剔透,不时的微微颤抖下,似梦到了什么好吃的美食。向南看在眼里满是温馨与蜜意,这一辈子能有这么个漂亮又体贴可人的女朋友,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心里却是轻叹声,思绪复杂、纠结,想起公社传达室那刘大爷的话,身处这一特殊的时代,有时连与自己心爱的姑娘相守的机会都没有了啊。
这一天,向南是在悲伤、痛苦、惆怅、更多是无奈之中度过的。
几天后,许威的父母亲,还有他的亲妹子,一行三人来到了唐平,白发人送黑发人,场面会是何等让人唏嘘、痛苦,悲伤,许威父母亲一夜白了头,苍老了十几岁,向南他们以前虽没见过二老,但应该跟自己的父母年纪差不多,四十来岁左右,眼下看着却是像六七十岁风浊残年的老人般,摇摇欲坠。
此时再多的安慰、劝导,都是苍白无力的,辛辛苦苦养育二十年的儿子,就这么的没了,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许威的丧事就在唐平这里办,经他父母同意,安葬在这边,地儿就选在离水坝不远的小山坡上,正对着水库。送葬那天,不光唐平大队的社员,周边几个大队的知青和不少社员都赶来送殡,一路上那唢呐吹的让人的心里悲凉不已。
送棺入土之时,许威父母、亲妹子哭的伤心欲绝,拦着棺材不让进去,凄凉的哭泣声回荡在脚下这一片荒凉的黄土地上。
传进了那远处的沟沟壑壑,山山峁峁之中。
现场来送殡的不少人都跟着掉眼泪珠子,按着陕呗这边的丧事风俗程序,半个来小时后终是入土为安,许威,一个从京城来陕呗插队的知青,这一刻成为了一名真正的陕呗农民,这一辈子都留在了这一片黄土地上。
却是这么一种悲凉的方式!
待送殡队伍离去,向南来到坟前,从兜里取出张照片,是前几天大家在窑洞前一起照的‘全家福’。
“嗤拉!”
向南划了根火柴,把照片一角点上,火焰燃起,“小威,这是咱们一起照的合影,我现在给你烧过去,等你空闲了可以看看。希望你在那边不再挨饿,不再劳累,没有悲伤没有痛苦,快快乐乐的!
有你在这守护这座水坝,我想它一定会安然无恙,坚固夯实,再大的洪水也冲不垮它。
以后我们也会经常来看你的,你不会孤单的……”
向南在坟前自言自语着,手里的照片也烧成了灰烬,微风一吹,裹挟着尘土化作万般相思,吹向遥远的天际。
他起身看着这新立的坟头,怔怔发神,“向南,你别太伤心了!”沈馨走上一步,拉住他的手,把他抓得紧紧的。
向南偏头看了眼沈馨,脸上挤出丝笑容,“我没事,咱回吧。”
“嗯!”
许威的父母在唐平就待了三天时间,回去的那一天,一大早,他们几个知青都去县城车站送行了。许母拉着几个姑娘的手,说道:“孩子们,都回去吧,这些天叔叔、阿姨谢谢你们了,小威能有你们这些朋友,不枉来这是世上走一遭,是他的福气,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