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晓琴身子坐直些,“你说吧,我给你分析分析。”
沈馨道:“其实之前我也跟你说过的,我家里在为我运作上大学的事,你知道的吧?”
“嗯,怎么了?”
“那天去公社,我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沈馨缓缓道:“我妈跟我说,上大学的名额已经拿到了,最快到下半年我就可以回京城了。”
何晓琴怔下,道:“这是好事啊,还有什么不高兴的?”不过见得闺蜜面上的愁容,明白怎么回事了。
“是因为向南?”
“嗯!”沈馨点点头。
“他不愿意让你去上大学?”
“没有!”沈馨摇头,“这事我没跟他说过,他也一点不知情。晓琴,我也不怕你笑话,我现在好喜欢好喜欢向南,要我离开他,我……我办不到,我宁愿不要这上大学的名额了。”
何晓琴叹口气,道:“馨馨,你知道一个大学名额意味着什么嘛?意味着你就能走出这山沟沟,回到大城市去,接受大学的高等教育,毕业后能有个好工作,有房子分配……这一切都是关乎后半辈的终生大事。
你现在一句轻飘飘的不想去,真的,我要是你爸妈,非得扇你一巴掌不可。
这可都是多少人挤破脑袋想要的名额,我相信你家里肯定为此付出了很大的努力和工作。”
“可是我和向南他……”
“你们又不是一辈子不在一起了”,何晓琴给打断,道:“只是短暂的分开,你去上你的大学,向南这家伙平日里虽吊儿郎当,嬉皮笑脸没个正经,但老实讲,他各方面能力是很不错的,你没看跟公社、县里的领导都这么熟络,还能跟他们一起抽烟,谈笑风生,单就这一点,咱这些个知青谁能做到?
所以啊,馨馨,到时大队里要是有上大学名额,或者招干,很有可能就轮到他了,这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
沈馨听得有些发愣。
何晓琴继续道:“就算最后轮不到向南他,等你毕业后也可以申请到陕呗来的嘛,当然这是最坏的结果。总之,你现在的担心就是多余,大学肯定是要去上的,不然等你老了,回首往事,绝对会后悔一辈子的。
向南要真喜欢你,为你好,肯定会支持你去上大学的。”
见沈馨讷讷没有说话,何晓琴又道:“你要觉得不好开口,我去跟他说……”
“不要!”沈馨忙阻止,“晓琴,这事再让我好好想想吧,反正还有大半年时间,到时我会亲自跟向南说的。”
“哎,好吧!”
何晓琴点下头,拍下闺蜜肩膀,“总之不要太过担心了。走吧,咱继续拉土去。”
“嗯!”沈馨点点头,两人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继续干活。
时间就在这夜以继日的辛劳、奋斗当中过去,很快来到四月初,经过大家伙一个冬春的奋战,一条十米多高的拦水坝已见雏形,只要再战一个冬春,拦水坝就能全部完工,眼下却是得先歇歇了,因为很快就是又一年的春耕播种,关乎每个人的吃饭问题,绝对耽误不得。
忙完修建水库的工程,又得投入到了同样紧张忙碌的春耕春种中去,又是忙乎一个多月,时间来到了六月初,天气也渐渐热了起来。
这一天,向南和许亚军两人各挑了两筐子粪肥,去给庄稼地施肥,忙乎一阵,把粪肥施完,两人坐在田埂旁休息,向南兜里拿出烟,给两人各自来了一根。
向南抽口烟道:“你跟那李丽彬怎么样了?到哪一步了?”
许亚军有些腼腆,道:“南哥,我可跟你比不了,沈馨是咱大队,不对,就是咱毛家湾公社,光论长相、身材,还有气质,她称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不照样还是被你拿下了,还对你这么死心贴地,我要有你一半本事,我和丽彬估计早就成了。”
向南笑声,“别给我整的玄乎叨叨的,我就问你你俩牵过手没有?”
许亚军点头,“牵了!”
“抱过没有!”
“抱了!”
“亲嘴呢?”
许亚军犹豫下,然后轻点头,有些不好意思。
“靠!”
向南骂一声,“那你还谦虚个毛啊?你比老子厉害,不声不响把二队的队花给拿下了,这还有什么不成的。”
许亚军挠头嘿嘿笑着,“我这主要是跟你学的招数,反正就不要脸的凑上去呗,好女怕男缠,就是心再钢强,也给她炼成绕指柔,这不你说的嘛,呵呵。”
“靠!”向南忍不住又爆句粗口,“劳资的招数全被你学了。”玩笑一句,却是突然沉声道:“亚军,咱来唐平也有五六年了,我一直拿你当兄弟的,兄弟呢,不讲虚话、客套话,有几句话我一直都想跟你说的,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许亚军怔下,“你说,我听着。”
向南弹了弹烟灰,道:“你觉得李丽彬她是真的喜欢你嘛?”
“南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许亚军有些听不明白。
“你先别问我,先回答我的问题。”
许亚军沉吟会,有些不确定道:“应该喜欢吧?”
向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亚军,其实你心里可能有时也会感觉到,人李丽彬对你那种若即若离,不说拒绝,但也没点头同意,就是那种把你悬在半空中,不上不下,反正有些揪心,不踏实。
你明白我说的嘛?”
许亚军似懂未懂的点点头,“我知道,南哥,你是说我配不上人丽彬,是吧?”
向南摆手,“我没那样说,不过呢,嗯……你也可以这么理解吧。不过这不是我给你说的问题关键,我也不是说人李丽彬不好,只是让你稍稍的保持那么点清醒,别这没头没脑的一头给扎进去,得学会下思考,让自己脑子保,算是警惕吧……”
向南他这唠叨一堆,把自己都给唠迷糊了,最后又拍了下许亚军的肩膀,道:“反正往后自己多长个心眼,总没坏处。当然,我们宿舍几个也是希望你能和李丽彬最终走到一起的,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许亚军点下头,若有所思。
向南也不再多说,刚已经说的够多了,感情上的事,外人很难插手,只有自个去体会其中的酸甜苦辣,点到即止。
把烟蒂丢到地上,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走吧,回去再挑两筐过来,应该差不多了。”
两人肩挑着空箩筐,往回去的路上走去。
七月!
已是炎炎夏日,几场大雨过后,唐平村前那山沟里筑起来的水坝发挥了作用,拦截了几次从上游冲将下来的山洪,水库的修建虽然还没有整体完成,但主体的工程已经完成,能够满足它基本的功能,蓄水灌溉,防洪防涝,水坝底部基础打的结实,并没有出现渗漏等问题。
几场大雨过后,里面已经蓄了不少的水,能够满足庄稼地气场的浇灌和下游几个村落的用水,坝体质量没有任何问题。
有了雨水的灌溉,边上的庄稼地之前种植的套菽(高粱)长势良好,一看就是能大丰收,支书、队里社员们看了,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喜悦,都夸向南有远见、有能力,给吹嘘的,自个都是有些飘飘然,有了这座水库,大家信心十足,往后的收成绝对能给翻上几番。
“鹅鹅鹅……来,大家一起念。”
“鹅鹅鹅!”
“曲项向天歌……念!”
“曲项向天歌!”
“很好,下面一句,白毛浮绿水!”
“白毛浮绿水”
“红掌拨清波!”
“红掌拨清波……”
今儿向南从支书家那边回来时,路过教村里孩子们学习的窑洞,里面传来孩子们稚嫩的童音,带有浓郁的陕呗口音,听着却是别有一番韵味,闲着无事,来到窑洞窗口,趴在上面往里瞧着。
里面就是一普通的窑洞,孩子们都坐在下面的小板凳上,穿着破旧的衣服,小脸蛋脏兮兮的,不过那一双双乌黑的大眼睛特别有神、有灵性,看着前方。
炕上支了块小黑板,上面写的内容就是古词,骆宾王的——咏鹅!
字体端庄大气,坚固挺拔,却又不失清秀的隽丽。
向南几分诧异,倒是没想到沈馨这粉笔字能写得这么好看,让人都有些不舍去给它擦拭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