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办食堂一包房里,一张坐得下十几人的大圆桌,这会向南等人团团围坐着,桌上放了十多个盘子,猪肉炖粉条、红烧鲫鱼、糖醋排骨……荤素都有,主食白面馍,米饭,摆放的满满当当,这一桌你去饭店吃,没有个七八十,根本下不来。
那位王主任为表歉意,更准确说应该是看在向南他‘杨叔’的面子上,请了这一顿饭局,也是下血本了。
折腾一上午,大家伙都是没吃,向南也是,之前那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泡馍,刚上来,连汤都还没品尝一口,这会一个个都是前胸贴后背,大快朵颐着,只有碗筷磕碰,嘴里咀嚼、吸溜的声音,埋头大口吃着。
刘军嘴里啃着半个馍,含糊道:“南哥,真便宜那帮狗日的东西了,要我说你就不该这么放他们走,这些混混没一个好东西。”
边上杨万春插嘴道:“就是,南哥,我看那位张主任和柳所也不是什么好人,要不是你认识杨书记,咱就得给那帮流氓道歉,还得赔偿医疗费。”
“行了,你们两位”,谢琼打断道:“你俩少说点,今儿要不是向南,那几个混混能跪地求饶,关进派出所,咱能坐在这里吃喝嘛?”
两人嘿嘿一笑,刘军讪讪道:“我俩就是随口说说,发发牢骚,不当真,不当真,呵呵!”
这时向南开了口,轻摇了摇头,道:“大军、万春,你俩其实说的不错,那帮混混欺负人何晓琴不说,还把斌子……你们瞧瞧,这脸上打的亲妈都快不认识了。”
“哈哈哈……”向南说的可乐,众人给逗笑了,这会头上包扎的跟一阿拉伯石油大亨的王斌,脸上露出苦笑。
“后面更是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这些混蛋就得一个个全枪毙了,才能解气。”
向南缓缓道:“但是啊,很多事不是咱想干嘛就能干嘛的,那位张主任和柳所之所以前后态度大变样,不用我说,你们肯定也知道,不就是因为我有一位有权势的叔叔,对吧!”
大家伙点点头,这时柳国庆好奇说道:“向南,你为什么跟杨书记关系这么好了?都叔侄相称了。”其他人都是投来好奇的目光。
向南轻笑一声,“我和县里的杨书记就见过一两次,认识是认识,不过也就是混个脸熟,叔侄根本算不上。”
“那……那你刚才不打电话了,还什么柳秘书的,我看挺熟的啊?”刘军道。
向南抬头看了眼包房门,然后目光扫视众人一圈,低声道:“我要说,我刚才根本没打通电话,就是自个在那自言自语演戏,你们信吗?”
啥?!
众人都是惊呼声,刘军嘴巴老大,一脸不敢置信,半天才合上,道:“南哥,你刚那两个电话都是假的,所以根本没有杨叔,杨书记了?”
向南点点头,“我这就是拿人杨书记当‘老虎’,在那狐假虎威,我让那位柳所长把几个主要闹事的混混给抓起来,其他都放了,也是出于这意思。
不是什么生死仇恨,凡事还是留一线好,没必要把人往死里逼,这兔子急了还咬人。
一来也不想把事情闹大,那位张主任刚说的有些话还是有道理的,咱都是京城来的知青,后面日子还长着,要是因为这事,个人档案上有污点,那就得不偿失了,你得悔恨一辈子。
二来嘛,我披着这身虎皮,唬唬人没问题,你真要把人逼急了,人家来个破罐子破摔,我这不就露馅了嘛,所以啊,咱见好就收,呵呵。”
其他人听得都是不由点点头,是这么个理。
刘军舔了舔舌头,追问道:“南哥,你当时假装打电话,就不怕这张主任或者那柳所,打电话去查询这事儿的真假?”
“不怕!”向南很肯定的点头。
“为啥?”
向南拍了拍刘军的肩膀,一副长辈对晚辈口吻,“小军啊,你还小,不知体制中的厉害关系,下属冒然去调查上司或是领导,那可是官场大忌,等你以后长大了,多了人生阅历,也就会慢慢知晓了。”
“靠!”
刘军忍不住爆粗口,“什么小军,你还没大呢,这话说的,跟我爸一样的口气。”
“哈哈哈……”又是惹得众人一阵大笑。
“哎,向南!”
这时坐王斌身边的何晓琴说道:“你这么会骗人,以后可不许骗我们馨馨,不然我第一个饶不了你,哼!”这姑娘这会又恢复了以往的泼辣、开朗心性,又和他呛上了。
向南翻个白眼,这事还能扯到沈馨身上去,没好气,“我说何晓琴同学,你这算是恩将仇报嘛?我刚替你教训了那摸你屁股的混混,还有帮你男人狠揍了那个‘赖疤子’,我这可是你们夫妻俩的大恩人,这谢谢没说一句,怎么还恩将……”
“我让你胡说!”
何晓琴被向南这番话给挤兑的脸蛋通红,又羞又怒,一把抓起面前盘里的一个白面馍,就给砸了过去。
“啪!”
向南眼疾手快单手抓住,笑着道:“谢了!”送进嘴里直接咬了一口,递给边上坐着的沈馨,“媳妇,你要不要?”
沈馨翻个白眼,“我才不要,你自己吃吧!”
一顿热热闹闹的饭局,吃了一个多小时,上午这么一闹腾,也没什么心情再逛街了,准备赶车回去,时间也不早了。
回去的路上碰到了刘胜强几个二队的知青,都是一个大队的,也就一同回去了。
驴板车上,刘胜强搓着手道:“那个,晓琴,上午那事,我跑出去后就去喊人了,等我把人叫来,你们都没在了,你这没啥事吧?对不起啊!”
边上坐着的李梅没忍住,道:“刘胜强,你是去哪里喊人了?我们被那些混混困在店里面都半个来小时,这县城那么点地方,还不够你时间赶来的?
呵!等你来啊,这黄花菜都凉了。”
刘胜强被这通话给呛的脸臊得慌,他确实去叫人了,不过人赶来时,见得那围在布店外叫嚣的二十来个手持棍棒的混混,躲到了一旁,没敢上来罢了。
何晓琴语气平淡,却是带着一丝的冰冷,“没事的,那种情况我想谁都会先逃离的,不用跟我讲对不起。”
“晓琴,我……”
刘胜强想要解释上一句,不过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不知该怎么来说,那紧要关头,丢下女人自个跑了,如何解释那都是苍白无力的,他能听出何晓琴话里的冷漠,又瞥了眼对面坐着的王斌,藏在袖子里的双手紧握成了拳头。
万分不甘!
不过要是让他再选择一次,当时那情况他还是会逃走的,哼!命都可能要没了,还追什么女人。
也罢,反正再熬个一年,到时自己就能回京城了,这何晓琴到时能不能回去还是两说,真要一辈子窝在这山沟沟里,就算现在追上了,到时肯定是要分手的,还不如现在断了的好。
刘胜强给自己强行喂了一波‘阿q精神胜利法食粮’,心情没那么压抑了,侧过身去,也不再腆脸讨好女人去了。
驴车脖子上的铃铛一路响个不停,下午四点左右到了唐平,先来到女知青窑洞这边,几个姑娘下了车,何晓琴这会给王斌交代着事项,“消炎药别忘了吃,还有洗手洗脸时千万不要把水沾到头上伤口上,嗯,还有就是……”
王斌静静地听着,姑娘说什么他都脸上挂着笑容,点头应着,心里暖洋洋的,被女人呵护原来是这种感觉。
“哎,跟你说话呢,听到没有?跟个傻子一样,就会点头傻笑?”何晓琴嘟着嘴,没好气的看着面前这根木头。
“啊?喔,喔!”王斌有些慌乱,“听着,都听着呢,肯定按时吃药不沾水,我一定听晓琴你的话。”
“傻子!”何晓琴哼声,问道:“哎,我问你,在布店时,我被流氓欺负,你……你为什么不逃跑?”
王斌怔下,老实回道:“我逃走了,你怎么办?”
何晓琴微低着头,讷讷道:“我对你很重要吗?”
王斌没任何犹豫,“很重要,比我的命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