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闻言对万远清一笑,低声笑道:“万大人治下有方,连续几年都是考绩优上,这回平复灾情的奏报呈到御案前,当今必定心喜,想来不出多少时日,你我便可以在京城相见了。”
万远清在外省州府里汲汲经营,就是因为有入京之心,此番与贾赦假意抱怨难得入见天颜也是为了试探贾赦的口风,今听到了他想听的话,也是笑了起来,谦虚道。
“哪里那里,都是为朝廷做事,自当尽心尽力,不敢奢求什么名位。”
万远清见贾赦杯中的茶水已经变凉,转头让人换了新的上来,贾赦亦捋着胡子挂起了微笑。
其实贾赦已经从京城来传信的内侍口中得知,当今对万远清的能力还是很欣赏的,已经动了调他进京的意思,加之万远清岳家的关系,今后很大可能万远清也是当今手下的一位能臣,不然贾赦也不会与万远清一个外省的知州走得略近。
“老祖宗,您看,那尊象牙雕成的观音成色与咱们家库房里的那尊不相上下。”
史溁顺着王熙凤的话音看去,就见牛家又拿出一件珍品,这尊观音的的雕工圆浑,刀法深浅交错,将观音的神韵尽数展现出来,果然是一出现就吸引了众多女眷们的目光。
“果真不俗。”
王氏自入席以来便一直都没说什么,也不似邢氏与王熙凤那样,还会与史溁说上一些什么,此刻见了此像也不由得叹了两句。
史溁因对她笑道:“政儿媳妇,你可是瞧上了此物?”
王氏方才感叹之声是不由自主发出的,话出口才发现,见史溁问她,她因笑道:“此物虽好,可我屋里已经供了,那还是宝玉生时从高人处请来的,若是此时骤然替换,恐怕会有所见罪。”
史溁听了也对她笑道:“说的很是,已经供得的不应随意更换,不过我 手里有一串上好的紫檀木念珠,是请了高僧开了光的,正好予你,也是保宝玉经年顺遂,岁岁安康。”
王氏闻言大喜,她知道史溁手中好东西多,尤其这串念珠她也知道来历,是前几年在皇寺里圆寂的普智大师亲自持诵过的,只有三串珍贵非常。
自分家以来,王氏便觉往后再难从史溁史溁手中拿到一样东西,不想今日史溁竟将此串念珠许给了她,态度也不似之前冷淡疏离,自然话头打开,说了一些外面听来的趣事。
王熙凤听了也来凑趣儿,“昨我听人说,薛家那个叫薛蝌的小子越来越能担大事了,不少太太奶奶们都觉得他是个结亲的好人选,去他们家拜访的人也多了,就是时候不好,不好让官媒上门。
要是赶往年的时节,说不定那薛家小子的婚事就已经定下了呢。”
几人听了都隐晦地往薛家的方向看了几眼,随后史溁因想到薛蝌与邢岫烟一对难得的良缘,便问起这位薛蝌的年纪生日。
“不知他是何时生的,今年确切又是几岁了,我瞧他年岁虽小,可行事周全妥帖,当是一个结亲的好人选,不知将来谁家能得这么一个好女婿。”
王熙凤听了笑着回答:“他原不是咱们家的,我不知道,可那孩子模样好,又来了咱们家几次,我便着人去留意了,那薛蝌刚过完十六岁的生日,正是该说亲的时候。”
王氏也见过薛蝌,喜他为人稳重,也赞道:“这个孩子好,我见了也觉得喜欢,只可惜我没有一个适龄的女儿与其相配。”
史溁听了眉头一挑,知道王氏只是随口一说,宝玉今年便是过了生日也才十四,贾琛比宝玉小两岁那也不过才十二岁,年岁够不上。
且元春入宫做了皇妃,王氏心里断然看不上出身商贾的薛蝌,王熙凤更是从她素日结交的人家中看出王氏的想法,只她看得明白,却不说明,因笑道。
“管他是谁,便是咱们家有适龄的女儿,那也不是谁人家都能配的上的,管他是谁,不拘如何,让他们争去,咱们家不缺好女婿,不稀罕那个。”
史溁见王熙凤越说胆子越大了,指着她笑道:“凤丫头的这张嘴,可真是厉害,只是略略说上一句,她倒真的盘算开了。
你几个妹妹都是我的心肝肉,你婆婆一样的疼,她们现在又小,你说这些幸亏没让你几个妹妹听见,不然她们恼了你,我可不给你周旋。”
王熙凤拿着帕子笑道:“老祖宗又拿我取笑,几个妹妹这样好,我这个做人家嫂子的可不得跟着多操些心,我只愿这时日过得慢些,好让几个妹妹在家多待几年。”
史溁三人听了王熙凤的说辞都笑了起来,只史溁在低头去端茶时,瞥见邢氏的笑容与王氏不同,王氏是赔笑,而邢氏则是笑容中带着若有所思,不知是在想什么。
史溁看见了也不与邢氏说,只指着牛家又拿上来的东西让三人去看,却又是一件贵重珍奇之物,乃是一件晶莹剔透的琉璃制成的宝树,宝树上由琉璃珠点缀成的果子,在周围烛火的映照下光彩夺目。
“这株七彩琉璃树,底价五千两。”
牛管家将宝树展示了一回,便报了价钱出来,史溁转头问鸳鸯道:“这是第几件了?”
鸳鸯想了一下回答:“回老太太,已经是第九件了。”
“嗯。”
史溁点了点头,随即对鸳鸯道:“你去告诉史何,这件东西出价一万两。”
鸳鸯出去对史何说了价格,随即便有人将史溁的出价送到了牛管家手中,牛管家看了,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随即笑道。
“一万两,荣公夫人出价一万两。”
众人亦有看上这株宝树的,见是荣国府出价,便也都歇了心思,知道这是荣国府捐银之举,牛管家见没有其余的人出价,便笑着宣布了这株宝树的归属。
待第十件东西拿出来,是一副名家字迹,被一位富商以三千两购得。
牛家这次准备的十件珍宝都被人购去,牛老爷又再一次走到了堂中,高声道:“本次一共售得十万九千两,我牛家愿再添上四万一千两,凑做十五万两捐与金陵府衙,以作兴修各处所用。”
虽然各家早就知道,牛家此次的售卖珍宝的银钱是要捐给金陵州府,可真的见牛家就这么舍出十五万两,有不少人家心中都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很多来的人家,整个家业也总不过十万两左右。
一时之间有许多人家看向牛老爷的眼神也都发生了改变,牛家豪捐十五万两,万远清这个知州也从座位上起来,走到牛老爷身边,与牛老爷客套了一番。
义捐完毕,诸人散去,史溁几人亦乘坐来时的马车回去,宝玉等人不敢打扰史溁,怕扰了史溁的休息,故而一窝蜂地到了王熙凤处,缠着王熙凤说今日义捐发生的事,问牛家又拿了何等奇珍异宝出来,王熙凤和贾琏笑着将所见所闻讲给他们听。
及待次日,贾赦从外回来又说,牛老爷往府衙去了半日,第二日就听闻万夫人娘家母亲已经出发,那牛夯也被判了四十杖,和在金陵作水利的监工两年。
荣国府得到消息时,牛夯已经被牛家的人接出了狱,不过听小厮说,那牛夯那四十杖挨得不轻,牛家是将人抬回去的。
牛老爷急着救自己的儿子,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又是各处拜访没顾得上生意,其中又有薛家的刻意打压,牛家之前硬是插手的许多生意又被薛家抢回去了不少,可在牛老爷看来这些都不算什么,重要的是他将自己儿子捞了出来。
万远清从这件案子了结之后,就再也没和任何人提起过牛家的事情,好似他与牛家之间从来都没有过不愉快一样,贾赦也猜测过几回,牛老爷在去府衙的那半日肯定与万远清之间达成了什么协定,或者是又给万远清让了更多的好处出去,不然万远清未必会这么轻易放过牛夯。
只是这些事情与贾家关系不大,贾家现在上上下下心中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祭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