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此问一出,那已经准备好了献出孙女的白大人就是猛地一噎,贾赦这话占了关爱子孙后辈的道理。
他若是此时不顾贾赦的话,将献女的意思说出,便是落实了他不疼爱子孙后代。
都说百善孝为先,但是在大徒崇尚礼法之道的情形下,他做出这样的举动,虽然不会像被人指责不孝,却也会损毁他一辈子积攒下来的名声。
白大人兀自张了张嘴,却不知应该从何处反驳贾赦的意思,可这是在当今面前,怎么能不说话,鸿胪寺卿已经因为他沉默的时间长了咳嗽了好几声,提醒他赶紧回个话。
不得已之下,白大人只得满心不愿意地回答贾赦。
“没有,疼爱子孙本就是作为长辈应该的。”
贾赦就知道他不会顶着压力往上上,若是他是一个直言上劝的性子,也不会这么多年都只能熬资历,连续十几年坐在一个位子上,直到卸任养老。
听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贾赦的眼中露出了淡淡的了然和笑意,他对着当今一揖,最后笑道。
“其实,爪哇国使臣所求两邦联姻之事,也不是没有成功的办法。”
众人听了贾赦此言,都流露出不解的神色来,朝廷不愿意选女子出降,这联姻之事如何能成。
当今眉头微微一动,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眼中闪过笑意,不过他依旧坐在龙椅上沉稳地开口。
“贾爱卿可是有什么好办法么,不妨说出来听听?”
贾赦嘴角勾起一丝微笑,他躬身答道:“回陛下,其实微臣的办法很简单,也不难想。
爪哇国使臣既然这么有诚意,那咱们也可以用另一种方式来达成交好的意思嘛。
这两国联姻,无外乎就是嫁娶两个字,我们大徒不想嫁女子出去,不过,我大徒英勇男儿却是许多。
爪哇国完全可以嫁女过来嘛,若是爪哇国愿意送公主来,那咱们大徒也会善待找爪洼国公主的嘛。”
当今就知道贾赦想说这个,听了以后,微微颔首,这向来都是较弱的一方送女去他国和亲,需要借助两邦联姻的关系来为自己增添筹码。
他们大徒比爪洼国这样的小邦实力不知强多少倍,就是要联姻,那送女之邦,也应该是爪洼国才对。
不过,若是遣女去那些小邦做王妃,也是有好处的,那些嫁出去的女子若是生下孩子,他们大徒也可以借此机会干预他们小邦的朝事。
便是各有利弊吧,不过为今之际,此事绝不可为。
北狩派公主来和亲,那是因为他们大徒打胜了,而此时若是他们大徒又遣女去爪洼国和亲,那以此类推,岂不是会让人以为,他们大徒不如爪洼国。
于是,当今思及那些想要借此机会谋取利益的朝臣,一个个竟是没有想到这些,完全不将大徒朝廷的脸面放在心上。
他的目光如刀子一般刮在底下站着的诸位勋贵朝臣的身上,那些心有鬼胎的都觉得如芒在背,不敢面对当今。
而那些正直,从未想过这些歪门邪道的朝臣虽有谨慎,但心中无鬼,自然神色自若,与那些不敢抬头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当今坐在高台之上,将这些人的小动作看得是一清二楚,心思坦荡之人竟不足一半,当今心中更觉怒不可遏。
朝局如此,就是维持现状都做不到,更何谈万世光荣伟业。
心中无限心事,不过面上却不显,当今只是笑着听贾赦的话,没有丝毫不悦的意思。
爪洼国主使在贾赦说完让他们遣公主过来和亲之后,便呆立在原处,不知该回答什么才好。
贾赦的话看似胡搅蛮缠,不过细想来其中也是有那么一些道理的,既然对方不愿意过来,那自己就过去嘛。
这就跟交朋友一样,总得有一个先主动的不是吗?
心思急转了半晌,爪洼国的主使才犹豫着说了一句,“这位贾大人说的也不无道理,只是这历来惯例,都是中原遣女子出降四邻,甚少听说有四邻送女到中原的……”
南安郡王霍非笑着起身对爪洼国使者道:“怎么就没有?
唐时,回纥公主便嫁给了我们中原的儿郎。
四邻诸邦公主多嫁与汉人,以求天朝之庇护。
武周时,突厥可汗便要将公主嫁入中原。
高丽更是多次选女做为贡女,送到中原。
有明一代,更是有安南公主嫁入我中原皇室之事。
爪洼国主使难不成都不记得了。”
南安郡王霍非说着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惋惜道。
“都怪前朝皇室昏庸,竟将天朝威严溅入泥土,不过,如今的大徒朝廷可就不一样了。
爪洼国主使可以仔细想想,最近发生的事情,便有了答案。”
当今此时也笑着开口说道:“霍爱卿此言有理,我大徒兵强马壮,倒是愿意为四邻提供庇护。”
当今知道这个时候是向诸邦伸出橄榄枝的好时机,这些可以为他们小邦提供庇护的承诺,也可以适当地提上一提。
至于,庇护要的好处嘛,那他是不会在现在说出来的,你什么东西都不付出,就想要我大徒的子民去替你拼命。
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不过,当今胸有成竹,大徒表示自己肯在他们危难之际出兵相助,那便是给了他们天大的好处。
只要是这些小邦派来的使臣不是个草包,那便都能想明白其中的关窍。
果然,爪洼国主使在听到当今对为他们这些小邦提供庇护和援助并不排斥之后,脸上的犹豫之色便更加明显了。
此时,安南来使却是比他先做出了决定,安南主使笑着起身对当今行礼。
“尊敬的大徒皇帝陛下,我安南愿献女于大徒朝廷,以交两邦之好。”
当今闻言笑道:“既是诚心,那朕无有不允,只是使者的话可能作数么?”
安南使者笑言道:“臣在出使之前,我朝陛下便将一切事由全权嘱托,其中也包括这等修好之事,臣方才所出之言,并非空口妄言。
还请陛下相信我邦诚意。”
当今点头道:“那便好,如今大徒与安南便从此修好。”
安南主使按照大徒礼节跪拜,口中高呼大徒为主邦,完全将自己摆在了小辈的位置上。
爪洼国主使见竟然被安南抢先,心中懊恼不已,明明这个联姻的想法是他先提出的,却平白被安南给占了先机。
不过,他没有安南主使拥有那么大的权力,他能做主求一位大徒女子回去做王妃,却没有权力替他们的皇帝答应嫁出公主。
可是他又不想放弃,便对着当今道。
“尊敬的大徒皇帝陛下,出嫁公主兹事体大,臣不敢私自做主,还要遣人回去先禀报我朝陛下之后,才能给出答复。”
当今对于他们愿不愿意嫁公主过来没什么想法,他在乎的是他们的国邦是否愿意臣服于大徒,于是笑道。
“这个不急,使者完全可以请求完之后,再谈不迟。
不过,朕之前所言,愿意为汝等提供庇护之言,不会因为联姻之事未成而发生改变,使者可以放心。”
爪洼国主使闻言一喜,他还真怕大徒只愿意庇护那些愿意献公主和亲的小邦呢。
不过,爪洼国主使也清楚,没有联姻关系的,肯定是比不过那些有联姻关系的得到的实惠多。
他一边往自己的位置上退,一边快速地点了一下爪洼国皇室的公主,还真的有几个适合的人选。
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写信让爪洼国国王陛下同意送公主前来大徒。
接下来,也有几位使者也说要派人回去询问,当今都笑着答应。
就在他们讨论之时,北狩主使的脸色还是比较沉郁的,他没有想到,事情显然发展到了现在,这样一切都出乎了他的预料。
恐怕,在接下来的十几年里,局势要发生极大的变化,而这种变化,对他们北狩将是极为不利的。
他垂下眼睛,想到他们北狩的公主得萨里的身份还没有确定下来,又是一阵头疼,他相信各邦的皇帝肯定是不会吝惜一位公主来与大徒交好的。
那么他们北狩的公主就没有那些显眼了,若是不能有个好位置,那他们就相当于白赔了一个公主进来。
虽然德萨里在新皇的心中几乎就不重要,可是她到底是一位公主呢。
就是不和亲到大徒,与其余的国邦联姻,那也是好的,能让他们北狩多一个盟友,也能为他们北狩赢得很多好处。
可是,无论他怎么想,国书已经交换完毕,他们的公主也已经送到了大徒朝廷,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由不得他们再次反悔。
对于接下来的一些,赞扬大徒国泰民安,繁荣昌盛的恭维之语,他是一点都没往心里面听,只是在思索着如何能够维持住他们现在的利益。
所以直到他回去休息,他整个人的表情都是心事重重的,可是他并不知道,能够让他感觉到最麻烦的事情,现在还没有发生,不过已经出现了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