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紫英解释也解释了,仇白相不相信对于现在的他来讲也没有什么重要不重要之说了。
他冷眼瞧了仇白几眼,然后在仇白还在喋喋不休的时候,一拳冲着他的面门挥去。
“啊!”
“你打我?”
仇白没想到看着斯斯文文,能劝解就从不动手的冯紫英,竟然会突如其来对他动手,猝不及防间被冯紫英的拳头打中。
脚下踩到一块不规则的石头上,侧倒过去。
早已在林子里面埋伏好的几人,见仇白栽倒,都不再忍耐,一拥而上,对着仇白拳打脚踢起来。
不过,几人事先说好了要有分寸,给仇白一个教训便可,万不可伤及了他的性命,故而几人只往仇白的手臂和腿上招呼,对于容易致人死亡的头等重要部位,那是一点儿都没碰。
“冯紫英,你竟然敢打我,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竟然敢在这种地方动手!”
冯紫英冷笑道:“我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我要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今天挨的,可就不是这么轻的一顿揍了。”
贾琏多年未曾亲自动手,如今活动起来,竟然有一种浑身气血通畅之感,他冲着仇白的屁股踢了两脚,也跟着冷笑道。
“你小子既然知道这是什么地方,那你可想过,你的做法会得罪人吗?”
仇白比贾琏小,而且他身份不够,小的时候没和贾琏一起待过,对贾琏的声音很是不熟悉。
他在躲避几人的拳脚之际,悄悄去看了说话的人,见是贾琏,这时他的心头才咯噔一声。
负责围场防务的就是当今面前的大红人贾赦,自己若是真的刺激老虎发狂,害死了冯紫英。
那贾赦肯定会彻查,到那时,自己用的药也一定会被发现的。
他不由得庆幸冯紫英福大命大,从老虎口中活了下来,不过,即便如此,这件事被贾琏知道,他得罪了贾赦已经成为事实。
他想起自家父亲平时对他千叮咛万嘱咐的,要他小心,不要触了贾赦的霉头,他就悲愤地想猛扇自己几个耳光。
得罪了贾赦,那可是要抄家的主啊!
于是,在面对外界重大压力之下,仇白没头没脑地喊出来一句。
“啊,别抄我家!”
“呃……”
仇白这上言不接下语的一句叫喊,直接把几个人给喊愣了一瞬,随即几人包括贾琏在内也都反应了过来仇白的话是什么意思。
贾琏面上充满了无奈的神色,而其余几人则俱是一脸复杂。
其实事情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在贾琏注意到的时候,京城里的传言就已经变成,在京城里得罪谁也不要得罪贾赦。
因为,得罪了别人也就是暗地里给你使几个绊子罢了,而得罪了这位贾赦,贾将军,贾大人,那可就不一样了。
他可是真的把你先查个底儿掉,然后将你所有的罪名都给汇总起来,算总账。
他们这些人好不容易爬上来,谁手里是绝对干净的?
所以,一旦别人彻查,那最次也得是个抄家,至于灭不灭族,那不好说,就要看你到底都做了一些什么了。
“真的,琏二爷,不,贾大人,您高抬贵手,千万要在令尊大人面前,少说我的不是啊!”
仇白依旧叫喊着,让本就受贾赦这则无厘头的流言困扰的贾琏更加郁闷了,一想到和自己一起共事的礼部几个主事等人,他们那对自己最近敬而远之的态度。
他就气不打一处来,眼下这仇白又喊着什么“抄家”的事情,更是将贾琏心中压抑的气团给推动了。
“谁要抄你家了,你嘴里都在胡咀些什么!”
“我看你就是脑子不清楚,整日里就知道胡说!”
贾琏又踹了他几脚,见贾琏又动起手来,几人也觉得之前不解气,便开始了又一轮对仇白的教训。
仇白平日里游手好闲惯了,也没少打架,自然知道在面对这么多人的时候,该如何保护好自己,他只将自己团成一个球。
对贾琏求饶不成,他便想到这件事直接受害的人是冯紫英,他若是能让冯紫英消气,事情还有转机。
于是,他便将心中对冯紫英的那些不满压下,对着冯紫英开始求饶。
“哎呦,别打了,冯兄,冯兄,你救救我!”
冯紫英正踹得起劲儿,见仇白转向了自己,他没好气儿道。
“求我?你刚才进林子的时候可不是这么和我说的。”
“现在势弱了,你装孙子,呸!”
“我才不信,我好心放过了你,你会放过我吗?”
冯紫英对着几人一挥手,“各位,不管他今日怎么求饶,都要给他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
陈也俊亦冷笑道:“仇白,我劝你自己识相点,你暗算冯紫英的证据,我们已经找实了。
今儿我们几个揍你一顿,便是出气,往后我们也不愿意追究你,不过,你要是敢因为这件事起什么风浪,或者是以后刻意针对我们,那我们可就不帮你保守秘密了。”
冯紫英眼睛一转,有些不确定地问贾琏。
“琏二哥,我记得律法里头好像有一条什么来着?就是那个害人未遂的,是个什么后果来着?”
贾琏闻言,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冷笑,他知道冯紫英是知道律法上的这一条是什么的。
不过是想要借助这样的办法,让面前这位脑子经常不清醒的仇白,仇大公子用心记下罢了,于是他便老神在在地答道。
“害人未遂者,杖五十,服苦役五年,流放三百里。”
仇白听了,脸上的神色愈发绝望,这又是要打板子,又是服苦役,还要流放的,他可没有那个勇气去尝试。
好在,冯紫英他们这次就是要出气,并不想将这件事翻到明面上来,仇白思前想后,权衡利弊,觉得他最好的选择就是老老实实挺过这一顿打。
林子外。
“这林子里面什么动静”,一个公子耳朵尖,听见了林里传来的告饶声,他对自己身边的小厮吩咐道。
“去看看,林子里头怎么了?”
不料他的举动却被另一人拦住,那人指着不远处正在林子外面用弹弓四处瞄准的水溶道。
“哎,你这是做什么?可别去了,又跟咱们没什么关系。”
发现告饶声的那人不解,问道:“为何?我刚才明明听见有人呼救!
既是有人呼救,我等为何不能去,万一误了事情,那可如何是好?”
说着他便要拉着自己的同伴一起去看看林子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过显然他的同伴比他机灵得多,他不顾自己频繁用手去指身为郡王的水溶的动作是不是失礼了,小声对他这个素来耿直的朋友解释道。
“哎呀,这是什么地方,是皇家猎场,就算是林子里面真的有什么事情发生,那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围场里头的事情,自有禁卫们管理,你去凑什么热闹。”
然后,他便拉着他这个还在往林子里看的朋友,走到了水溶的跟前,恭恭敬敬地对水溶问道。
“北静王爷,您看咱们刚才追一个兔子,却被那兔子逃了,不知王爷您可曾看见那兔子往什么方向去了。”
水溶只垂着眼皮盯着自己手里的弹弓,拿起一颗石子嗖得一下,往外射去。
那石子打在了距离两人一步远的地方,激起的飞灰,溅在了两人的靴子上。
水溶依旧没有抬头,招呼卫若兰一起过来试弹弓,好一会儿,才随口说道。
“那兔子往那去了!”
水溶抬起弹弓一指,却是远离林子的方向,那机灵的人一听,便满脸陪笑着将自己的朋友给拉走了。
“哎?咱们没丢兔子啊!”
“哎呀,你可闭嘴吧,咱们刚才就是猎兔子来的!”
……
见他们走远了,卫若兰这才不解地问水溶道。
“溶大哥,你刚才直接让他们走开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吓唬他们一下啊?”
卫若兰能理解水溶和两人对话的意思,无外乎是问水溶他们要不要管树林里面发生的事情,而水溶的意思也很明确,那就是这件事与你们无关,走开就当没看到。
但是他却不能理解水溶冲着两人试了一次弹弓,他可是看清楚了,那石子的角度很刁钻。
若是按照他刚才的想法,那石子完全是奔着二人大腿去的,却回旋着落到了两人脚边的地上,那两个人也吓得不清。
水溶收起刚才那副淡漠的表情,挂上了卫若兰熟悉的笑容,他把手里的弹弓塞到卫若兰手里,口中嘟囔了一声。
“这个弹弓太重了,兰弟你帮我拿着。”
然后勾着卫若兰的肩膀,就往林子里头走去,一边走,一边小声说道。
“有的人天生反应迟钝,就得切实感受到危险,他才能收起他那些泛滥的好奇心。
兰弟,若是我好生好气,他们不会听的,最终还是会忍不住进去,不过我这么一做,他们知道若是进林子里,怕是会得罪于我。
他们心里都有一杆秤,知道得罪我没什么好处,而且,他们两个我看家世也没那么糟糕,应该明白秘密知道多了,死的越快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