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建造之初,找了名家来设计其中的格局,史溁走来,一步一景,房屋自然也是随景而建,不过,不是所有的房间都住了人进去。
很多的房间只是有人在定时打扫,并未住过什么人。
廊下都点了灯,史溁和鸳鸯一路上走过来,也并未觉得有什么可怕的。
是的,在和贾琏、王熙凤回忆了那些在记忆里都要被忘掉了的事情的时候,时间悄悄溜走了。
鸳鸯不愧是最善解人意的人之一,面对史溁的沉默,她一直静悄悄地跟在史溁身后,直到史溁走回了荣庆堂,到了王氏如今所住的房间外,她小声地开口询问了史溁。
“老太太,您要看看二太太吗?”
史溁犹豫了一会儿,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轻声道。
“去看,不过不是现在,咱们先回去。”
随即,史溁便带着鸳鸯回到了常住的内室,她让鸳鸯找了件靛蓝色的衣服换上,将头上的钗环卸掉,又回到了王氏的房间外。
在进入王氏的房间之前,史溁回头看了鸳鸯一眼,鸳鸯坚定地点了点头,于是史溁便带着身上披着厚厚斗篷的鸳鸯进了屋子。
屋内被史溁安排过来伺候王氏的丫鬟见史溁过来,急忙上前请安,几个正在给王氏喂药的也过来向史溁问好。
史溁瞧了瞧屋内的情形,发现她们做的还算是可以,便叫她们都下去休息,等这些人走后,史溁挑了一把椅子,用屋内的帷帘遮住了她的身形。
身上穿着厚厚斗篷的鸳鸯则是将自己身上的斗篷脱下,露出了里面穿着的简单的衣裙。
她深呼吸一口气,然后走到了王氏跟前,用平静地声音叫了王氏一声。
“太太!”
王氏的眼神涣散,她歪在床上,似乎又屋子里的人离开,或者是什么其他人进来都不会让她感觉到什么。
鸳鸯见王氏并未理会她,大着胆子上前,又唤了一声。
“太太!”
这次,因为鸳鸯靠近到了距离王氏很近的地方,王氏即便是低垂着头,也看见了鸳鸯身上穿着的靛蓝色衣裙。
突然,王氏猛地抬头,眼神惊恐地看向了鸳鸯,口中喊道。
“你是谁?你别过来!”
对于王氏可能会出现抗拒,史溁一早就和鸳鸯讲明了,所以,鸳鸯虽然被王氏那充满红血丝的眼睛吓了一跳,但是她很快就反应过来,接着板着脸,不停地叫王氏太太。
为了不让王氏有什么可能认出眼前这个人是鸳鸯,史溁还特意用胭脂水粉给鸳鸯化了一个浓浓的妆,还给鸳鸯改变了一下面容特征。
“太太......太太......”
鸳鸯按照史溁的吩咐,其余的话什么都不说,只是一声一声地唤王氏太太。
虽然只有两个字,但是对王氏的刺激不小,她看着往前走了半步的鸳鸯,突然抓过床上的软枕冲着鸳鸯扔了过来。
鸳鸯不动声色地躲开了飞过来的软枕,又往前走了一步。
这次,王氏抓起了被子,奋力扔了过来。
“你走开!”
“你都死了,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找我!”
鸳鸯闻言,眼中闪过一道嫌恶,她再一次开口了。
“你为什么要杀了我!”
史溁在帘子后面动了动,她没有让鸳鸯说其他的话,不过,现在看王氏的表现,她似乎还能知道当年更多的内幕,于是,她还是决定先随鸳鸯自己发挥,静观其变。
“杀了你,我恨不得杀你上百次,上千次!”
王氏指着“丫鬟的亡魂”,歇斯底里地喊道。
“若不是你来和我说,你认识那个姑子,有能让人强身健体的药,我的珠儿怎么会死!”
“都是你!”
“是你害死了我的珠儿,你该死!”
王氏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她从床上站了起来,伸出双手,就要去掐鸳鸯。
鸳鸯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王氏的手,王氏因为用力过猛,重心不稳摔了下去,不过好在史溁怕她发疯的时候,从床上摔下来,给她换的床还是挺大的,她栽倒在床边上,喘着粗气。
刚才鸳鸯在听到了史溁的怀疑的时候,还有些不敢相信,可是现在从王氏嘴里喊出来的那些只言片语,已经证实了史溁的猜测。
想到真的是王氏的愚蠢害死了自己的儿子,鸳鸯的心也无法如刚才那般平静,她语气愤然地说道。
“是你自己害死你自己的儿子的,若不是你......给你儿子吃了别的药,他能死吗?”
王氏浑身哆嗦着,依旧没有放弃想要掐死“丫鬟”的念头,只是她身体虚弱,摔倒在床上之后,怎么扑腾都没有爬起来。
“那个太医开的药根本就没有效果,我才要你们暗中帮我找能治病的药。”
“你是我的陪嫁,我当初是多么信任你啊!”
“就是因为那药是你给我的,我才放心地给珠儿服下......
可是没想到......你竟然背叛了我......”
王氏的眼泪汩汩流下,她嚎叫着,似乎在发泄着内心的绝望、愤恨和委屈。
“我是被你蒙骗了......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你!”
“为什么?为什么你死了,就能来找我,我儿死了却一面都不来见我!”
“为什么!”
王氏倒在已经掉落到地上一半的被子上,猛烈地哭号着,随后,她又哈哈地笑了起来,样子疯癫,神智不清。
看见王氏的样子,鸳鸯叹了口气,退了回来,将厚厚的斗篷穿上,史溁在帘子后面将王氏样子从头到尾看在了眼里,她对着鸳鸯打了一个手势。
鸳鸯会意,两人离开了屋子,不过却没有立刻离开,一直等到屋内的动静没有了,史溁才将刚才支走的丫鬟们叫了回来,吩咐她们看好王氏。
直到回到内室躺在床上,史溁也没有想明白,这些隐秘的事情,真的和赵姨娘有关吗?
如果说,她之前还觉得,王氏是被知道一些隐秘之事的赵姨娘联合李姨娘给算计了,现在她反倒有些不确定了。
赵姨娘再怎么是老人,她的能力,也不太可能知道王氏私自求药这样隐秘的事情,毕竟,当时原身的势力很强,即便是拿到了一部分管家权的王氏也不能和原身相比。
原身都不知道的事情,赵姨娘怎么可能知道。
史溁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垫到了自己的头下,准备睡觉,不过,就在她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她的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一种可能。
会不会是贾政干的?
是不是贾政彻底厌倦了王氏,想着自己不能休妻,就将王氏吓疯,这样,他依旧可以以正当的理由,离开王氏。
史溁被自己这种疯狂的想法给吓了一跳,她的睡意全无。
这可能吗?
贾政对王氏出手,莫不是疯了,如果真的是他做的,那他就不怕事情败露了,他会众叛亲离吗?
贾政那张面孔,突然清晰地浮现在史溁的脑海里。
这让史溁不得不正视起贾政这个人起来。
提起贾政,史溁最开始的印象就是这个人老不正经,从他对袭人的名字的误解就可以看出,他作为一个男人的儿女情长隐晦的一面的。
毕竟,他足够“欣赏”他那个泼辣的赵姨娘,尽管是现在,有了白姨娘和李姨娘两个年轻貌美的姨娘之后,他对赵姨娘的态度依旧没有改变。
可在史溁与贾政开始接触了一阵子之后,才发现,贾政本人虽然自私,但是他更多的也是一个矛盾的人。
他的对打破规矩的向往,只剩下他宠爱自己挑选的赵姨娘上面,他可以容忍赵姨娘各种打破规矩的胡闹。
而在做事上面,他就像是被那些琐杂之务浸透的贾宝玉,他纵使以入朝做官为目标,却公私冗杂,在没有朝廷事务可以忙时,只带着门客清茶下棋,其余的事情都不怎么在意。
他在下衙之后的做法,与宝玉平时的做法也没什么区别,父子二人,何其像也!
忽然,史溁就想到了一个说法,有的人曾经大胆推测,红楼之中,女子皆为黛玉缩影,而男子则都是宝玉的万般结局。
贾政的表现,他的无能和愤懑,一样是于国于家,无望!
思虑几番,史溁还是觉得,这件事应该不会是贾政做的,因为贾政想不出这样的计策来,贾政为人迂腐,追求端正,这等毒策,就算是可以让他摆脱王氏,他也不会采纳。
那么,到底是谁在背后要害死王氏,真相便又扑朔迷离了起来。
然而,想要将其中的疑惑解开,却又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只能一点一点去剥丝抽茧,去接近那虚无缥缈的真相。
不管史溁是怎么猜想的,给王氏对证下药才是真的,鸳鸯自然也就扮起了那个被王氏害死的丫鬟。
每每王氏见了她,便是一阵哭号,闹腾了几次之后,王氏的情绪就不那么波动了,直到第七次见到“丫鬟”,王氏突然吐出一口腥臭的血来,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