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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和小道童约好了,要是上前来领钱的人中有之前所说的人,小道童便走过来给贾琏帮忙。

如果,要是没有,那么小道童则会一直站在旁边,不会过来帮忙,这样便可以不动声色地将消息传递出来。

清虚观中各位道长的银子自然不会被拿到大庭广众之下,让别人看见的。

他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不可跟那些做杂活的人同日而语,属于他们的银两自然是交给朱道士然后,再由朱道士分发给每个人。

这几乎是惯例了,而且史溁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就算是现在家里有白事,那请阴阳先生等人,不也得花钱。

所以,只要是进来那钱自然是要拿的。

道观里的众人一一排着队上前来到贾琏的小厮昭儿面前,朱道士就站在史溁的左前方,面带笑意地看着这热闹的一幕。

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所有人看到都会以为他是一个心怀苍生的得道之人。

“你的,拿好。”

“谢谢大爷,谢谢!”

……

人一个一个上前来领赏钱,但是小道童始终都牢牢地在史溁身边站着,没有上前去给小厮昭儿帮忙。

眼看着排队的人越来越少,就剩下最后几个人了,史溁的心里在打鼓,心中想着莫不是那几个人真的已经离开了不在清虚观内?

自己是多想了,那些人的出现确实只是一个巧合?

就见倒数第二个人低着头走了上来,他身上穿着最为简单的抹布衣服,衣领子上面满是油渍。

整张脸上,还抹着几道灰,他上来接钱的时候,整个人弓着腰,走到昭儿面前。

昭儿不疑有他,因为在荣国府四周的那些依附的人家,多有比他还落魄的人,昭儿都见过。

见他弓着腰过来,昭儿便要从桌子上拿钱出来,递给他,他就感觉到身边多了一个人出来。

“这位哥哥,你都忙活了这么长时间,肯定很累了,不如剩下的两个人就让我来吧。”

小厮昭儿转头定睛一看,原来是小道童,他故作惊讶地看着小道童,不解地问道。

“你才多大,只比桌子高出一点点,你不在老祖宗面前待着,过来做甚?”

小道童抿着嘴唇回答昭儿,还一边用余光瞟着史溁的方向,一副极为在意史溁看法的样子。

小厮昭儿顺着小道童的目光看去,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小道童怯生生地说道。

“哥哥,老祖宗对我好,身边又有二爷和好看的姐姐伺候,我平白地受了老祖宗这么些恩,心中不知该怎么报答。

哥哥,这些就让我来吧,我也想为老祖宗做些什么!”

小厮昭儿一笑,他伸手摸了摸小道童的头,然后回头看向贾琏,用眼神询问贾琏是否要让小道童来帮忙。

贾琏手上袖着昭君套,对着昭儿点点头,昭儿这才把位置让出来。

小道童此时便代替了昭儿,拿起桌子上的钱,递给了那个人。

接钱的时候,是要冲着史溁的方向行礼道谢的,故而史溁就在他短短的一个动作里,瞥见了他故意要将自己隐藏的面容。

这是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样子,只是他的眼睛是一对三角眼,看着总会给人一种不是很好惹的感觉。

他行礼谢过之后,便转身弓着腰离开了,小道童此时也将赏钱交给了队伍最后的那个人。

这些过程中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容,小道童也是,朱道士在看清楚此人面貌的时候,眼睛中的瞳孔急剧地收缩了几下。

他强压住心中的惊讶和不安,装作若无其事,站在史溁面前。

只是,他手里拿着的拂尘,从他胳膊上面垂下来的部分在微微地颤抖。

此时,并没有风吹过,史溁一下子就发现了朱道士的异常。

看到他这样,史溁在心里暗暗点头,果然这个朱道士是有问题的。

在给众人发送完赏钱,桌子上还剩下了许多,史溁便命人将这些铜钱,装到筐里,一会儿离开道观的时候,在队伍后面去散给路两边的孩子们。

散完了铜钱,史溁便回到屋子里面修整,然后将小道童叫进来问话。

“刚才队伍里的倒数第二个人,就是你今天看见的人之一吗?”

小道童点头回答:“是的,就是他,因为他那双眼睛,我不会看错的!”

史溁颔首,然后便又赏了小道童一盘子果子,便叫他回去了。

在小道童出去的时候,史溁对着贾琏使了一个眼色,贾琏会意,跟着小道童出去了,找到朱道士笑言道。

“道长,我家老祖宗有一事,要托付给道长。”

朱道士一甩拂尘,然后面带笑容地问道。

“不知老祖宗所求的是何事?琏二爷不妨直说。”

贾琏摆摆手,不在意地说道。

“嗨,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家老祖宗,今个儿见了那孩子,便觉得有眼缘。

这就算是要回去了,也惦记着,便想请朱道士派给他一个轻省一点的活计,说是下一次来的时候,还想要这个孩子在身边伺候。

所以,道长你看……”

闻言,朱道士的脸上露出一丝了然之色,他不由得暗暗看了远处的小道童一眼,然后对着贾琏笑道。

“这有什么不行的,能入了贵府老祖宗的眼,是他的福气,这样,我一会儿便亲自吩咐下去,让他专门收拾给贵府老国公日常的祭祀物品。

这也不算是什么活,只是待在殿里,琏二爷您看,这样行不行?”

贾琏听了在心中暗喜,但是脸上依旧还是那般不在意的神色,只淡淡地说道。

“道长看着办就行,我也只是来传我们家老祖宗的意思。

其实依我看,功劳最大的肯定是道长你,他不过是一个冒冒失失,没干好活的孩子罢了,值得什么?

道长,我不瞒你说,我对此没什么感觉,都是顺着我们家老祖宗的意思来办事。

我们家老祖宗年岁愈发地大了,这心就软起来,在我们府里也是,平时就看着几个孩子,什么事情都不管。

我爹又整日不见人影,找到找不到。

唉,我这愁得呦,这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的,还不都是我和我媳妇儿跑。”

朱道士见贾琏和他大倒苦水,不由得将他心里对小道童的几分怀疑消了。

是啊,只是一个今日才见面的孩子罢了,怎么就真放到心上了,值得这样为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孩子安排。

还不是,人老了糊涂了,被人哄上几句,就耳根子软了。

还以为荣国府的老太太是个超品的国公夫人,能有什么见识呢?

今日接触下来,也和那些老婆子们没什么区别,都是一样的调调。

“琏二爷说笑了,虽说管着这些事情累了点儿,但是将来贵府的一切还不都是琏二爷您的。

这不过是提前熟悉一下家业罢了,琏二爷可不能说累啊!”

贾琏亦笑道:“我爹还在呢,至少也还能活个好几十年,哪里就谈上这些了,往后的事情还都说不准呢!”

虽然嘴上是谦词,但是善于观察人神情的朱道士都不用仔细看,就能看出来贾琏的春风得意。

贾琏自信地站在那,好像是整个荣国府已经到了他的手中一样。

朱道士笑笑,没有再接话。

处理完了王氏留下来的隐患,史溁便带着人回到了荣国府。

一回来,史溁便进内室,亲自将刚才小道童指认的那个人的样貌给画了出来。

那人的样貌最明显的就是那一双眼睛,史溁特意着重画了好几遍,才从这些画像中,找到一幅最为贴近那人样貌的出来。

等画像上的墨迹彻底干透,史溁便将画像交给了贾琏。

“琏儿,你去拿着这个画像,叫你手底下信的过的人都看看,若是发现了此人的行踪,不要声张,首先就要将此人是做什么的弄清楚。”

“是,孙儿这就拿给他们看。”

“对了,周要的情况怎么样?”

史溁想起来重伤在头部的周要,询问着他的情况,贾琏摇摇头,面带忧色地回答道。

“还没醒,大夫说,还得等,若是真的醒不过来,他这辈子,估计也就这样了。”

史溁点头,半晌才说道:“既然如此,那便看他的命了!你要再三叮嘱大夫,不用省药材,该用的药,一定要用最好的!”

“是,孙儿也叮嘱了大夫多次,要紧着周要治疗。”

“只能先这样了,周要的家人还没有接来,便先让大夫仔细看着吧。”

此间,史溁处理完了王氏做下的蠢事,贾琏也派人出去,暗地里调查。

京城云灯巷子,一处酒馆里,一个身着锦袍,容貌猥琐的男子从大门走了进来。

他一进来,便高声叫着小二。

“小二!小二!来伺候爷!”

酒馆的小二先是迅速打量了一下此人的衣着,见此人身上衣料价值不菲,腰间挂着的荷包,也是鼓鼓囊囊的,便知此人定然有钱。

便陪着笑,一路小跑到此人面前,弯着腰谄媚地笑着问道。

“这位爷,里面请!”

别说酒馆小二势利,这都是常态,人家不去招呼有钱人,这才是没长眼睛呢!

小二忽视了和那锦袍男子同时进来的一个人,只招呼着锦袍男子往里走。

与他一同进来的那个人,没有在乎小二的动作。

自顾自地在一楼角落的小桌子上坐下,然后叫另一个刚从楼上下来的小二,点了两个菜,一壶酒自己吃起来。

此人面容生的极好,剑眉星目,唇若涂朱,他将自己的佩剑横着放到桌子上。

那佩剑出来一截,闪着寒光,这让周围几个看他生的美,想要上前来亲近的几个人,都歇了心思。

“这位爷,楼上有雅间,你可是要上楼?”

小二谄媚地问锦袍男子,却见锦袍男子摇了摇头然后说道。

“爷就在大堂里面坐,不用上楼。”

“给爷找张大点的桌子来,一会儿爷还有两个朋友要来!”

“哎,爷,您看这张桌子怎么样?这足够坐六个人,您就算是再多来几个朋友,也坐的下!”

锦袍男子打量了一番小二给他推荐的桌子,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小二给他指的是他们酒馆一楼大堂里面,最好的一张桌子,他自然满意,便笑着对小二道。

“给爷上两壶好酒来,你们店里不拘什么好菜,都给爷上一桌来,爷好拿着待客。”

小二一听,眼睛都亮了,这可是大顾客,他急忙问道:“这位爷,咱们店里今日刚来了一批上好的粮食酿成的酒,您看要不要尝尝?”

锦袍男子一挥手,不在乎地说道。

“只管上就是,爷就是想要你们这儿最好的酒菜!”

“得嘞!爷您坐着稍等,小的这就给爷去拿酒!”

小二已经乐的见牙不见眼了,要知道他们店里,十天半个月遇不见一位有钱的客人,更别说赚多少钱了。

眼下,来了这么一个财神爷,可不是要把小店里面最好的都端上来,他可是看见了,那个人的荷包鼓鼓的,一定都是钱。

因为拾掇好菜色还要一段时间,小二便先讲酒端了上来,亲自给锦袍男子倒上。

锦袍男子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然后双眼一眯,口中赞道。

“果然是好酒!”

小二闻言一笑,这可是他们店里最贵的酒,要五百钱一小壶,这味道不知比那些个兑了不知道多少水的水酒要好上多少倍,能不好喝吗?

不多时,锦袍男子说的两个朋友也陆续进来,他们衣着普通,有几个浑身上下的衣服上都是补丁。

锦袍男子见了他们这样,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他说道。

“叫你们出来吃饭,怎么穿成这样就来了?”

两人纷纷苦笑道:“张大哥,咱们家里不富裕,我才给我老娘挑了水,总不能穿什么好衣服去井边儿吧?”

“是啊,我才修了我家的房顶,不然等开了春,下雨就得漏雨了。”

两个人各自都有自己的理由,纷纷向锦袍男子解释,这个被两人叫做张大哥的锦袍男子,听了不耐烦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