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老娘口口声声中都是为了尤二姐儿肚子里这个孩子着想,让本不欲理会她的尤二姐儿不得不开始想起来尤老娘所说之事的可行性。
尤二姐儿先是仔细留心了一下尤老娘说话的脸色,又看了看站在尤老娘身边颜色殊丽的尤三姐儿,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道。
“竟是别得陇望蜀了,人家荣国府也是看着大姐的面子,这才插手一二,而且,妈应该也看见了,荣国府只管咱们与薛家的事,对于张华,荣国府老太太可是一个字儿都没提,显然就是不想管的。
人家今天也是刚帮了咱们,可别去人家面前自讨没趣了。”
尤二姐儿思虑再三,还是拒绝了尤老娘的提议,尤老娘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当然不肯罢休,急道。
“那咱们母女三个还能去哪呢?”
尤二姐儿显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嗫嚅道。
“即便是没有地方去,咱们也不能打扰荣国府。”
尤三姐儿见姐姐和母亲意见产生了分歧,心里也是焦急万分,她忽地想到一个办法。
“不如,咱们先躲出去,躲到乡下去,到一个张华找不到咱们的地方,等张华和薛家把案子结了,咱们再回来?”
“不行,咱们家要是走了,你二姐儿的亲事,薛家万一反悔怎么办?”
尤三姐儿不赞同道:“有宁荣二府为证,他薛家还能抵赖不成?”
“三姐儿,你别忘了,他们薛家心里可是不情愿娶你姐姐进门的,要不赶快将此事做实了,将来万一姑爷腻了你姐姐,到时咱们就不好办了。”
尤三姐儿听了,也怕她们这一躲起来,薛家再翻脸不认账,搅黄了尤二姐儿的亲事。
说着,尤老娘坐到尤二姐儿的床边,对着尤二姐儿柔声细语地劝道。
“二姐儿,娘这么些年,见过的男人多了,任凭他们哪个不都是喜新厌旧的,得意你的时候,对你甜言蜜语,你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等到他们厌烦了,有了别的新欢了,他们就是又一副嘴脸了,你这个时候就算是跪下来求他们,他们都不会心软的,他们心里恨不得从来都不认识你,一心只想你这辈子都不要出现在他们面前。”
“薛郎,他不会的......”
“哎哟,我的傻姑娘啊,你就听我一句劝,你在心里多留个心眼,总是没坏处的。
左右你的亲事也定下来了,我也就将话都跟你说明白罢。
这个薛家大爷和之前的贾珍不一样,咱们笼络那贾珍,就是图他能拿出银钱来,你也知道,你们大姐在一日,你们姐妹两个,肯定是进不去宁国府的。
从一开始,我就没动让你们和贾珍有什么结果的心思。”
说起贾珍,尤二姐儿脸上的表情变得冷漠起来,她将头拧到一边,嘴里怨道。
“妈,既知道没有什么结果,为何还偏要我和妹妹去见他?”
“那不是那时候咱们家的日子没个着落吗?要不是靠着贾珍,咱们哪里有吃用的钱来。”
“哼!”
尤二姐儿冷哼一声,根本就不想接尤老娘的话茬,在她看来,大姐尤氏给的银钱,已经够她们娘三个,平日生活所用了,即便是没有尤老爹在的时候,手头宽裕,好歹也能生活。
只是,自己不好反驳自己的母亲,只能冷面以对。
见惹恼了尤二姐儿,尤老娘也不再诉苦一般提起没钱过日子了,只将话题转回来,接着说薛蟠与尤二姐儿之间的事。
“咱们不说那贾珍了,他如今也回不来了,只说薛家大爷与你的事儿,好不好?”
尤二姐儿不吱声,也没开口赶人,尤老娘就知道了,尤二姐儿现在还能听进去她说的话,毕竟自己生的姑娘,自己是最了解她的脾性的。
“二姐儿,你听我的,薛家大爷只看着就比别人身上多出一股子呆气,他这个人,要是心里头一直有你,那你将来的日子都不用愁,要是他见了其他美貌的女子,怕是多半会移情别恋。
所以呀,二姐儿,我这个做娘的得提醒你,你现在最主要的事儿就是保养好身子,最好是一下子就给薛家添个哥儿,这样你到了薛家之后的地位就稳了。
即便是这一胎不是个哥儿,你也得缠着薛家大爷要个哥儿,在身边养着。
将来万一有个什么意外,他不理会你了 ,你生个哥儿,哥儿也能给你养老,成为你终身的依靠。
二姐儿,我知道你心里看重你与薛家大爷之间的情义,但是我告诉你这些都是你的立身之谈,你不能不听。
何况,你还是衙门里头有备案的,即便是薛家大爷将来娶了妻子,她也不好对你怎么样的。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你一定得将薛家大爷的心抓住,这男人啊,只要他心里头向着你,你的日子就能过得好。
我多嘱咐你一句,上几次他到咱们家来,我就看出了他虽然自己不识得几个字,但是在二姐儿你说出诗词的时候,眼中都是赞赏之意。
可见他是喜欢有才的女子的,等你到了他家,我给你寻上几本子通俗易懂的诗词,你也多看看,笼络住他才是正经。”
尤老娘说的没错,薛蟠对柔弱风流、且知书达理的女子更有好感,盖因他从小看着体有热症的妹妹读书,觉得天下没有任何一个女孩子比她妹妹更好了,这才养成的习惯。
他见了会读书,且姿容姣好的女子都是极为赞赏的,更何况尤二姐儿本人美的不俗,更是对了他的胃口。
尤二姐儿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在尤老娘说完之后,也没说话,整个过程里面,就只听尤老娘一个人说来说去。
尤老娘伸手推了推尤二姐儿,问道。
“二姐儿,我刚说的话,你记得了吗?”
尤二姐儿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来,看了尤老娘一眼,开口道。
“知道了。”
然后,尤二姐儿猛地一扯尤老娘压住的被子,翻身到了床里,不再理会她。
尤老娘见今日尤二姐儿肯定不会再听她讲话了,便招呼着尤三姐儿起身离开。
荣国府给她们安排了三间客房,与薛家住的不是一个客院,也算是让才有摩擦的两家各自分开,避免抬头不见低头见,再在荣国府闹出什么冲突来。
等尤老娘出了尤二姐儿的房门,要回自己的屋子,就见到守在院子里面的小丫鬟上前来问。
“太太、姑娘,洗漱的水已经给三位备好了,不知三位可否现在就用?”
小丫鬟说话的时候,表现的极为和善,丝毫都没有豪门贵族家的使婢那份眼高于顶的傲气,这让憋了一肚子气的尤老娘瞬间就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
她也不和小丫鬟客气,只道。
“给我和你眼前这位姑娘送来就行,里头的那位姑娘已经睡下了,你们就不要去打扰了。”
“是,那两位先回房稍等,我这就叫人去给二位送到房里。”
说罢,小丫鬟恭恭敬敬地就是对着尤老娘和尤三姐儿一礼,行过礼之后,小丫鬟这才离去,到茶水房去吩咐。
尤老娘感叹地瞧着小丫鬟出了院子,对着同样站在廊下的尤三姐儿感叹道。
“三姐儿,你看看,要不说,荣国府的能为大呢。
你单瞧这伺候的下人就比你大姐家的要好,看咱们的眼神都是恭恭敬敬的。
不似你大姐那的丫鬟,见了我,连说句话都不情愿,夹枪带棒的。
真是可惜了,咱们竟是不能留在这荣国府里。”
尤老娘回过头来,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小女儿,小女儿的样貌比自己的大女儿的样貌还要出挑,她不似大女儿那般柔情似水,让男人一见了就酥软了骨头。
而是美的英气,尤三姐儿的美貌是尤老娘始料未及的,她美的艳丽,有万人不及之感,即便是身着荆钗布裙也掩盖不住的美貌。
尤老娘对这个姑娘,心里头是得意的,但是也是心中打鼓的。
美貌,是所有女子都梦寐以求的东西,得到美貌不仅仅是愉悦了别人,更多的是愉悦了自己。
但是,美貌于平常女子来说,更像是害人的毒药。
尤其是自己这两个姑娘的美貌,落在他们这样的人家中,便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了。
惊人的美貌,惹来的是无数人的觊觎,终究自己之力不能守护住女儿的美貌,就例如贾珍之流,生平见过多少绰约风流的女子,见了姐妹二人便心下惦记着,只想着一亲芳泽。
即便是已经成为大女儿的夫君的薛家大爷,那也未曾没有对自己的三女儿动过心,只是自己的大女儿更加和他的心意罢了。
好在自己的小女儿,是个心中有成算的,小女儿的性子如她当年一般果决,看准了目标就会出手,即便是没了自己,她相信自己的小女儿将来也能谋出一条生路来。
可是,现在自己还在,大女儿已经有了着落,那小女儿的事情也该放到心上考虑了,若是也能攀上一个富贵人家,她将来便可以含笑九泉了。
屋子里面油灯的光芒透过窗棂打在尤三姐儿的两旁上,柔和朦胧的夜色,让尤三姐儿那张美艳绝俗的脸显得更加深邃和美好。
美人在骨不在皮,说的恐怕就是自己的小女儿了。
“三姐儿?”
“嗯?妈你叫我做甚?”
尤三姐儿心里头担心尤二姐儿的安危,正扒着门缝,仔细地听着屋里的动静呢,不想尤老娘突然开口唤她,差点吓了一跳。
见尤三姐儿直起身子,走了过来,尤老娘便试探性地问道。
“三姐儿,要是有机会能让你留在荣国府,你愿不愿意?”
尤三姐儿听了尤老娘的话,心中就是一颤,母亲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留在荣国府?
她又不是荣国府的正经亲戚,如何能留在荣国府不走?
忽然,尤三姐儿心中的念头一闪,莫不是自己的母亲见了姐姐嫁去的薛家,也想让她与姐姐一样,也扒上荣国府?
可是,这可能吗?
她可是在贾珍还在的时候,就听贾珍提起过,荣国府的那几个老爷和爷,可和贾珍不是一路人。
“唉,他们几个木头,偏执得很,一个从不去烟花柳巷之地,为人枯燥无趣,满口都是圣人之言,孔孟道理,端的一派正经儿人的模样。
你就是叫谁都不能叫他,我最受不了他那一副酸儒的脾气,臭的很!
一个只去勾栏瓦舍,持久听曲,再不就是买回自己府里,等过两日厌倦了就再卖出去,无情无义的很。
他只玩自己的,断不愿意沾染人家里的,叫不来。
还有一个,就愿意在家里守着一个母老虎一样的泼妇,当初一到家里来,就牢牢地把着爷们不让别人看。
但凡是,爷们多看几眼别的小丫鬟,都能当着爷们的面,将那小丫鬟打成烂羊头。
可偏偏就奇怪的是,人家就好那母老虎那一口,说什么都依。
为了生个孩子,天天在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设宴请了多少次,只推脱不来,说是什么修身养性。
这子嗣的事儿,岂是他们两个这般折腾就能求来的?
真是胡闹,偏那府里上下都对他们两个胡闹置之不理。
那几个人,我可登对不来!”
这是贾珍评价荣国府这几个爷们的原话。
每个人的脾性都说的清楚明白,尤三姐儿记忆十分深刻,所以在尤老娘说出想让她扒上荣国府的时候,尤三姐儿感觉到十分诧异。
贾珍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未背着尤老娘,按理来说,自己母亲应当是了解荣国府的情况的,怎么会起了这样的心思。
不说别的,就说她扒上荣国府,能靠什么?
自己唯一拿的出手的就是这副皮囊,可这府里的人,她能攀得上哪个?
尤老娘在话说出口之后,便一直细心地留意着尤三姐儿的表情,见尤三姐儿脸上露出惊诧之色,她急忙问道。
“三姐儿,你是个什么想法,难道留在荣国府里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