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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献盯着管云鸿的脸。

跟他印象中的人不大一样,但是,感觉很熟悉。

恍惚之间他只觉得忆起了过去,过去忠良的将领跃上骏马,手中白刃染血,染得脏污的白绫在他颈上飘荡。

那双眼眸盯着他,无悲无喜,嘴唇微动,作了个口型。

“奸贼,献头。”

大势已去,战栗感自头顶灌入脚心,寒风穿袖。

自那之后他便再没有见过他,但恐惧依旧刻在他心里。

这种感觉太熟悉,他的手有些颤抖。

何献走上前去,闪到管云鸿身前,并不着急救谢袖,而是攻向管云鸿。

他害怕了,害怕得想立即断绝后患。

管云鸿只觉得眼前的视线一阵扭曲,几乎辨认不出人和物,鼻尖嗅到呛人的气味,呼吸几乎僵住。

意识模糊的瞬间,她听见了声音。

“管云鸿,你被她影响了,清醒点!”荀萧天的声音有些失真。

模糊的影像有一瞬的清晰,一柄气凝成的短剑正往她眼前刺来,她向后退去,身子整个摔在地上,险险地躲过了这一剑。

一剑未中,何献又要再刺。

一道雪光破空而来,跟那一剑碰上。

霎时,剑飞出手,何献的脸上血色渐渐退去。

容雪珩手中掐着诀,“何羡君,我正找你。”

盯着这人的背影,管云鸿彻底躺倒在地,心中的大石落了下来。

有个谪仙在,足够抗衡这两人了。

何献没有说话,拎着谢袖,果断跑了。

跟一个满腔愤怒的谪仙对上,不明智,她还是认得清时势的。

何羡君的术法影响还在,管云鸿只觉得自己意识不清,但现在已然安全,她整个都放松下来。

她的感知有些模糊,对这电光石火间发生的事心有余悸。

恍惚迷离之间,她脑子里最清晰的一句话是,荀萧天帮着她捡回了一条命。

脸上传来湿意,意识逐渐恢复,她看清了自己脸侧的小家伙。

“我好多了。”她给缺缺顺了顺毛,坐起了身。

“你怎么会在这?爷爷呢?”容雪珩将她从地上拉起。

管云鸿埋怨地瞪着他,“老爷子没事,但是我有事。”

她不仅被人曝光了身份,还被好几个家族同时追捕。

听着这段讲述,容雪珩叹了口气,“我会处置。”

“那就好。”管云鸿眼睛一转,“不过我已经为了自保暂时跟元盟达成了约定,你的疏忽害的我亏了个人情出去,总得给我点补偿。”

容雪珩忽而冷了脸,“你想要什么?”

纤细的手握拳,伸出一根手指,“除了这次的诊费,我还要你答应我一件事,任何时刻都必须兑现,到我死为止。”

虽然说以容雪珩的财力,帮她还清债务很容易,但一个谪仙的人情,远比百万家财重要。

而且,这个人情也算是荀萧天为她赚来的,

“好。”容雪珩翻出了一枚图案奇特的戒指。

管云鸿收了戒指,告别容雪珩,转向那队接引的元盟队伍。

“管小姐,请。”几位年轻人领着她离开,前去见她要见的人。

晚21:14,元盟在皇城的驻地。

驻地所在的建筑并不复古,而是很现代的办公楼,元盟也只占了办公楼的三层。

管云鸿推开了会议室的门,走了进去。

坐在椅子上的大胡子中年人嘿嘿笑着,“小丫头,很久没见了,还记得叔叔吗?”

“姜弘叔叔,你没什么变化。”管云鸿笑着走了过去。

姜弘是父亲的故交,出身顶级世家姜家,如今在元盟之中挂职。

在她年纪尚小的时候,姜弘时来拜访,跟她说话时声音都甜腻了许多。

“这么久没见,都变成大姑娘了。”姜弘看着她,“越来越像你爹了。”

“新闻都称赞,说我是虎父无犬女呢。”管云鸿随意坐下。

姜弘呵呵笑着。

“我跟家主那边联系过,今天这事应该很快会被姜家摆平,等事情解决,你答应的事也该兑现了。”

他在家族中的地位不低,即便是这样,就算他有心偏向管云鸿,也不能公开站在她这边。

家族是一个利益集团,家主则是其整体利益的代言人,家主可以决定一个家族接下来的行动方向,而家主的每个决定必须考量整个家族的利益。

偏袒一人,必然坐不稳家主的位置。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是以管云鸿若是要姜家庇护,就必须拿出足够让家主动心的条件。

“好。”管云鸿点头。

姜弘拍拍她的肩膀,“家主那边有消息我再通知你,现在你先回去休息吧。”

管云鸿点头。

出了办公楼,她找了家深夜小馆,点了一份汤面,囫囵吃了。

为了躲那帮家族的追捕,她没吃晚饭,怕有人在饭里下麻药。

从傍晚饿到现在,差不多跑了半个皇城,她双腿酸软,异常疲惫。

“今晚事真多啊。”管云鸿盯着汤面碗,有些提不起筷子。

这会松快下来,她快累得不会动了。

“等会好好休息一下吧,明天一早就什么事都没有了。”荀萧天的影子在墙砖的反光中浮现。

“说起来,今天还真要谢谢你。你要是没提醒我,我可能真的就被那个何羡君给解决了。”

这会复盘起来,她还有些心悸。

那应当是何羡君制造的幻术,但在她的幻术控制下,她几乎连自己可以呼吸都差点忘了。

“她的幻术冠绝天下,你会被控制也正常。”

“那你怎么就没事?”管云鸿疑惑。

“我吃过一种蛊丹,其效用足够让人勘破幻觉与虚假,无论何时,都能让人保持清醒。”荀萧天答。

脑子足够清醒,自然能看破幻境。

管云鸿沉默了。

虽然说一个人可以不受幻觉影响,听着就挺无敌的,但也意味着无法欺骗自己。

这么说来,岂不是荀萧天每天都能记起自己弑师的事情……

真的要她记着十八岁那年的事情,每天脑海里循环播放,她估计早疯了。

她怔怔盯着墙面上的虚影。

如果这人在水牢里还能保持清醒意识的话……

光是想想都觉得太地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