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殿中。
皇帝抱着大哭的温宜公主,上下晃来晃去,手里拿着一小枚玉佩,嘴里喃喃地念叨着:“温宜不哭,不哭。看看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但是温宜公主却只是哭,怎么也不肯停下。温宜公主哭的伤心,仿佛全世界都欠他一块钱一样,直叫人心疼。
小夏子从外面小跑着进了主殿,将手上的拨浪鼓赶紧递给皇上,道:“皇上,您要的拨浪鼓来了。”
皇帝忍着不耐烦,将随手拿起的玉佩放去了一边,又拿起了拨浪鼓,不停地晃动着。波浪鼓的咚咚声在宫殿中响起。只是,不管拨浪鼓如何咚咚作响,温宜依然不肯停下她的哭声。
曹贵人在一旁心疼的看着温宜公主。这样哭下去,温宜的喉咙哭哑了不说,万一哭的厉害喘不过气来,可怎么是好!她当然知道温宜为什么哭!若不是因为华妃的计划……
只是,她现在又怎么能说出来,不说出来怎么能帮温宜止啼?她这个做母亲的,看着自己的孩子哭泣,可是连帮她止啼都做不到,到底是有多么难受。她多想直接告诉皇上,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她不能。
因为华妃势强,因为一旦说出来这件事,华妃有年氏撑腰,自然不会有事。可是她母家只会抛弃她,年氏必定会让她们母子活不下去。年氏绝对做得到。
甄嬛看着温宜的样子,也有些心疼。曹贵人如何那是另一回事,但是温宜公主不过襁褓婴儿,她始终是无辜的。上一世她看温宜啼哭,只觉得此事颇有蹊跷。但这一世,或许是上一世老年时期的影响,却只觉得心疼温宜。
一旁的皇后看着,也有些心疼,不由得开口说了一句:“公主还是不见好啊!”
听到这话,原本有些烦躁的皇上的脸色,更显得有些阴沉。他将拨浪鼓放到一边,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江太医,说道:“太医无用啊!”说着,又坐到了次间的炕上。
原本站着的江太医,吓得立马跪了下去,连忙磕了一个头,求饶道:“是微臣无能!求皇上原谅。”
而站在皇帝对面的华妃眼珠子则是一转,嘴角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很快又闪过去。然后,又装作担心的样子,上前两步,道:“皇上!小孩子的病,急不来的。”
皇后看着华妃的动作,只觉得这华妃有些不对,皱了皱眉。
然后华妃又接着说道:“这几日进的马蹄羹,臣妾看公主吃着还香,不如让他们再准备些?大家也好一起尝一尝。”
甄嬛听到这话,眉头一挑,鱼上钩了。甄嬛向一旁移了两步,到了陵容的身边,捏了捏陵容的手,原本还有些担心的陵容,突然接到甄嬛的信号,看向了甄嬛。甄嬛使了个眼色,让她看华妃。
陵容瞬间明白,微微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又看回华妃,等着华妃的出招了。
上回温宜公主的夜宴后,甄嬛就告诉了她,华妃可能会拿温宜公主吐奶这件事来做文章。最有可能的就是诬陷温宜吐奶,是其他人下了什么东西。如此一来,上回葵粉拿回来的木薯粉,更要好好保管,不能失了物证。
因此,回去后,她就将木薯粉收进了她的荷包里了。今日,正好荷包没有带在身上,放在了自己卧房的床上。因为贴的空间符,贴上就和荷包融合了,因此没有修行的人看这个荷包,就只是一个空荷包罢了,所以也不怕葵粉摸到这个荷包的秘密。
皇帝听到华妃的要求,一边哄着温宜,一边叹了口气,同意了下来道:“好吧,正好朕也饿了。”说着,又将温宜抱给了曹贵人。
说来也奇怪,温宜公主一接触到曹贵人,哭声也小了几分。
一旁的华妃,则是一点都不掩饰脸上的笑容,满脸笑意地回道:“是!臣妾这就让人准备。”说着就离开了清凉殿。
少倾,马蹄羹便端了上来。
皇帝和皇后都端着碗,慢慢品尝了起来。而温宜则是在一旁由乳母抱着,喂着吃一点马蹄羹。
皇帝只顾着低头吃马蹄羹,皇后则是端着碗,笑着对曹贵人道:“本宫方才见温宜公主进的香甜,应该快好了。”
曹贵人听到这话,却不见什么笑意,只是低着头回了一句:“多谢皇后娘娘垂帘。”
这马蹄羹里放了什么,她比谁都清楚,如何不知道,这马蹄羹吃了,公主根本不会好,只怕吐奶愈发严重。若是吐出个好歹,她可如何是好呢?温宜公主还这样小。
皇帝放下手里的碗,又补充道:“这亦是华妃照料的仔细的功劳,这两天她也实在辛苦了。”
华妃听了这话,不由得笑得灿烂。皇后见华妃笑的样子,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凝固。而曹贵人,听了这话,则是脸色愈发不好看。只是这也不好让人看见,只是将头低的越沉了。
此时,乳母却从卧房里将温宜公主又抱了出来,连忙禀报道:“小主!公主又不好了!还是吐奶!连刚才吃下的马蹄羹也吐出来了!”
曹贵人听了,连忙接过温宜,仔细查看。一旁的皇后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心中开始思索。甄嬛则是也阴沉了脸,她上一世也有女儿,她曾为了女儿能和皇帝闹翻。因此,她每每见到为了利益,利用孩子这种行为,只觉得不齿。
尽管她知道曹贵人不过也是华妃手下的棋子,但是她依然忍不住会连着曹贵人一起生气。
随后,又瞥了一眼陵容,却看见陵容脸色也不太好,有些愁绪,又有些愤怒,还有些紧张。
皇帝听到乳母的话,转过身子,冷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治了两天,还不见好?”说着,又看向一边站着的江太医。“还反而更加厉害了?”
华妃低了低眼眸,又瞥了一眼江太医,示意他,要怎么说你知道的。
江太医同时接到华妃的眼神,又听到皇帝的话,连忙跪了下来:“微臣……微臣实在不知道。照理来说,婴儿吐奶大多发生在出生一两月大的时候,因幽门细窄所致。如今公主已满周岁,按理来说,是不应该再出现吐奶的症状的。”
江太医一边说着,曹贵人一边安慰着温宜, 脸上满是哀愁,眼角的泪珠将落不落。一面是装给皇帝看,一面却也是哭自己,连自己的孩子也护不住了。
气氛有片刻的沉默,皇帝只开口说了两个字:“无用。”然后示意曹贵人,将温宜公主带到后面去哄。
皇后赶紧安慰道:“皇上先别生气!还是赶紧让太医细细察看才是!”
跪在地上的江太医也适时说道:“微臣反复思量,公主肠胃不好,想是服食了伤胃的东西,微臣想检看一下公主近来吃过的东西,或许能有发现!”
甄嬛眉头跳了跳,这是图穷匕见了吗。又看了眼一旁的陵容,陵容似乎也意识到了接下来的局面,将对自己不利,显得也是有些紧张。甄嬛又拉住了陵容的的手,陵容感到手心传来的一丝灵气,心里的紧张放下了不少,又转过头看了看甄嬛。
甄嬛传音给她,道:“陵容,别担心,咱们有完全准备!”
陵容也传音回道:“好,姐姐,让姐姐担心了。”
说话间,其他人已经将公主近来吃过的东西,一一准备好,放在了桌上,让江太医一一检验了。
江太医将桌上的各种食物一一端起,翻来覆去查看食物的样子是否有什么问题,又闻过几遍,还尝了尝。最终,江太医在尝到那碗马蹄羹时,眉头皱了皱。
江太医放下手里的马蹄羹,连忙跪在皇帝面前,道:“皇上,微臣觉得这马蹄羹有问题!为求慎重,还请皇上传尝膳的公公,一同前来分辨!”
华妃低着头,听到这话,嘴角的弧度已经有些难以掩盖了。皇上则是不停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眉头紧紧皱起。
沉默了片刻,皇帝才开口吩咐道:“小厦子,你去分辨一二。”
小厦子听言,赶紧进来应了下来。
随后,便有人将马蹄羹和尝膳用的东西,端上来,呈在皇帝面前。
当着皇帝的面,小厦子将清水端起,小小喝了一口,让水漱干净嘴巴。随后便有另一个小太监端了痰盂上来,小厦子又将嘴巴里的情随,吐进了一旁的痰盂。
小厦子这才拿起了银针,又端起了马蹄羹的碗,用银针挑起一些马蹄羹。仔细看看银针,没有反应,确定无毒,这才将碗里的勺子拿了起来。随后,他将马蹄羹喝进嘴里后,用嘴细细品味一番,心中又思索了片刻,这才敢确定。
随后,又赶紧跪在皇帝面前,禀报道:“回禀皇上,这马蹄羹无毒!只是掺了些木薯粉。”
皇帝眉头还没松开,问道:“木薯粉,那是什么东西?”
听到皇帝的问话,华妃的眼珠子转了转,但是还是尽量装作和她无关的样子。甄嬛则是低垂着眼眸,只看着事态发展,毕竟这些都还在她的掌握中。而陵容则是因为有了信心,对事态虽然有些关注,却也只是站着,没有露出什么慌张的神色。
江太医此时开口解释道:“木薯乃是南洋进贡的特产,磨粉可以做点心,只是根叶有毒,需要小心处理。”
皇后脸色阴沉的问道:“你的意思是,有人下毒了?”
华妃听到皇后的问话,却是再次露出一丝笑容,很快又闪过。
只听江太医继续解释道:“木薯粉本是无毒,只是婴儿肠胃娇弱,吃下木薯粉,会刺激婴儿的肠胃,导致呕吐,长久以往会虚弱而亡。而且木薯粉与马蹄粉颜色形状皆极为相似,混在一起,难以发觉。”
华妃听江太医说得差不多了,上前对着皇帝说道:“皇上,公主近日都有吃马蹄羹,想来问题就出在这里了。”
曹贵人眼珠子一转,连忙装出一脸愤慨的样子,又带一些母亲的委屈的悲伤,连呼吸也粗重了几分,可怜地看着皇帝。
皇帝眉头一皱,道:“御膳房是怎么做的事?连这个也会弄错?”
华妃连忙道:“御膳房精于此道,决计不会弄错。想必……是有人故意为之……”
皇后听到这话,都不由得抬起头,看向了华妃。在场的,除了甄嬛和陵容外,众人无一不惊。只是甄嬛和陵容虽然不惊讶,却也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看向了华妃。
皇帝面色没有什么改变,但是却是开口冷冷地说道:“好阴毒的手段,是要置朕的女儿于死地吗?”
曹贵人也连忙跪了下来,一脸委屈,道:“皇上,求上天垂帘温宜,臣妾身为其母愿担受任何惩罚……”其语气之诚挚,即使是甄嬛第二次看到,知道曹贵人带些演戏的成分在,却也难免替她委屈了。
皇帝听了,也连声道:“快起来,快起来……”
曹贵人一旁的华妃,也连忙上前把曹贵人拉起来,又带些责怪的说道:“你求上天又有何用,定是有人捣鬼,存心与你母女过不去。”说着,瞄了一眼一旁的安陵容,就差说是安陵容要害温宜公主了。
说着,又转过来对着皇帝深施一礼,道:“还请皇上垂怜曹贵人母女,彻查此事,也好肃清宫闱,确保再无此种龌龊之事发生。”说着,露出一脸怒色。
甄嬛听了却只想轻笑,你原来也知道这是龌龊之事,那你为什么又要做这种事。之事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笑出声,只好瞄了一眼华妃,便转过眼睛。
皇帝见华妃都已经说道这里了,便也开口道:“那便查查吧!”
华妃得了皇上的话,立马严肃吩咐颂芝,道:“去让御膳房总管将近来碰过木薯粉的人一并带来,再查查有哪些宫苑,有谁领过的,一个都不许放过!”说到这里,几乎是咬牙切齿,眼神又瞥向一旁的陵容,像是要生啖其肉一般。
很快,御膳房总管就跪在皇帝面前,回道:“回皇上的话,奴才查过档了,只有繁音阁曾让人在几日前领过木薯粉,说是要做珍珠丸子!此外,就没有其他人了。”
甄嬛听着这话,嘴角勾笑,还真是和当初陷害她的流程一模一样,半分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