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温两碗酒,要一碟茴香豆。”
“你小子,成天就喜欢贫嘴。”
超市老板笑看着眼前乐呵呵的齐言,摇摇头,弯腰从柜台下拎起一箱啤酒。
将啤酒递给齐言后,他制止齐言准备掏钱的动作:
“不用,你妈之前帮忙调和我们家那点破事,我还没好好感谢你家呢。
今天的酒钱免了,算我请你爸的。”
“一码归一码,而且这也是我最后一次帮我爸买酒了。”
齐言不顾阻拦,直接将酒钱放到柜台上,而后抱着啤酒一路小跑离开超市。
老板皱了皱眉,探头探脑看着齐言的背影,嘀咕道:
“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呢,你爸还能戒酒不成?”
他嗤笑一声,摇摇头,没再多想。
齐言抱着酒,一路与碰面的小区熟人打招呼,连跑带颠回到自家楼下。
“呀,是齐言,大家快跑!”
“傻齐言,天天笑,妈妈哭,爸爸叫,装傻充愣,一蹦一跳!”
“哈哈哈,他看过来了,大家快跑!”
一群八九岁的孩子正在楼下玩闹,看到齐言的身影,立即一哄而散。
跑的同时,还不忘发出充满童真的笑声。
齐言停下脚步,抱着啤酒歪了歪头。
他记得这些小孩子,所谓童言无忌,按照他妈的教导,他身为高中生,不应该和这些小孩子计较。
不过……他现在是成年人了,要有自己的想法。
很快就会结束的……
齐言抱着空了一半的啤酒箱,哼着小曲一步一步爬上楼梯。
“因为没吃药,感觉自己萌萌哒……”
“小朋友们要听话,天黑一定要回家,晚上外面很危险,小心遇到……”
“我是快乐的夜游神,游荡在这个小镇,怀着罪恶感的人,记得关好门……”
哼着小曲,齐言一手抱住酒箱,一手用钥匙打开门。
房间内,女性的身影已经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名胡子邋遢,满身酒气的男性。
那双醉酒后独有的红色眼睛,扭头看向齐言。
“买个酒都这么慢,废物!”
“嗯。”
齐言咧嘴一笑,走过去将酒放在男性面前。
男性低头看去,发现只剩半箱酒,脸上顿时有怒意升腾:
“为什么只买半箱,你看不起我吗?
还是那个该死的超市老板,只愿意卖我半箱酒,他也看不起我?
该死,一群混蛋,你们都该死!”
齐言蹲在酒箱后面,仰视着眼前陷入暴怒的男性,轻笑道:
“半箱足够了,因为这一次,我准备做出新的选择,很快我就会死去,到时候一切都会结束。”
“你在说什么傻话!”
巴掌呼啸而至。
齐言歪头,轻松躲过。
他的目光带着几分怀念:“已经有段时间没体验这种,需要顾忌自身伤势的感觉了,因为根本死不掉啊。
为什么我就是死不掉呢?”
“别打孩子!”
女性听到男性的怒吼,从卧室内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她立即冲上来试图阻拦男性。
可换来的只有男性一阵拳打脚踢。
齐言默默蹲在一旁,看着如同野兽般纠缠在一起的两人,笑容灿烂。
“你笑什么笑!”
男性突然将目标转移到齐言身上:“都是这个混蛋女人,把你教育成什么样子,你为什么要笑,她是故意让你来嘲讽我吗?!”
拳头落下。
齐言翻身从地板上打滚,躲过男性的拳头,而后爬起身,笑道:
“爸,你看外面,天还没黑。”
说话间,齐言迈步向客厅那扇洁净透彻的窗户走去。
窗户是要被外人看见的,所以女性每天都会精心擦拭,上面看不到一丝尘土。
齐言站在窗前,俯视下方大地。
有几道身影,愤怒的在楼下咆哮着什么。
男性举着拳头,从后方冲上来。
可女性突然抱住他的腿,苦苦哀求道:
“别打孩子,他明天还要上学,让人看见身上有伤会被笑话的!”
“滚!”
男性一脚踢开女性,怒吼着冲向齐言。
在男性的怒吼声中,女性的哀求声中,楼下身影咆哮声中,齐言转身,张开怀抱。
“爸,天该黑了。”
拳头落在脸上,齐言抱住男性满是酒气的身体。
他向后仰躺,撞破那扇永远干净的窗户,双臂紧紧抱住男性。
风声在耳边呼啸,这片世界是如此的喧嚣。
西下的晚阳并不刺眼,齐言的视线却有些模糊。
沉重的响声宣告丧钟被人敲响。
哀戚的哭声代表新的开始。
齐言于夕阳的光辉中睁开眼,金色的眼眸与红色的晚霞辉映。
他的鼻翼间充斥着一股腐臭的味道。
但下一秒,一道娇小,有些冰凉的身躯投入他怀中,死死将他拥抱。
“哥……哥……哥!”
“啊,被人拥抱的感觉,就是抱得有点紧,要被勒死了。”
……
……
提琴悠扬的旋律进入尾声。
齐言缓缓睁开双眼,脸上带着幸福的笑意。
阿尔图罗放下琴弓。
“你的思绪毫不掩饰,你是我所见最自由的一位,可为何我不能弹奏出你的思绪?”阿尔图罗问道。
“可能,你已经弹出来了?”齐言耸肩,“我所言所行,皆为我所思,我所愿,所以我不去恨。”
阿尔图罗眉头微簇:
“我无法理解,你的内心很活跃,你并不平静,也不释然,你应当有什么被压抑住的追求才是。”
齐言思考片刻,认真道:
“我当然有自己的追求,但我从没有压抑过,只是我做不到。
我承认阁下的源石技艺很厉害,但是假如,我是说假如。
我可以如你送给我的幻境那般,重新选择一次,不再接触你们,摔下去后能直接停止思考,那该有多好。”
阿尔图罗有些疑惑,她询问道:
“我看不到你在自己世界中经历的画面,可以给我复述一下吗?”
“复述一下倒是没问题,不过以你这种莫得感情的状态,会很难理解。”
齐言清了清嗓子:“但我觉得以乐会友嘛,我也可以用音乐表达一下自己的感情。”
“我很期待。”
阿尔图罗放下提琴,做好准备迎接齐言的‘源石技艺’。
齐言深吸一口气,卖力地开始自己的歌唱:
“睡吧,睡吧,请不要再彷徨。”
“睡吧,睡吧,忘掉所有悲伤。”
“别哭,别怕,让我带你回家,当歌声响起的时候,睡吧,睡吧,睡吧。”
“放下所有的渊源和冤缘愿怨,你将忘记痛苦,你将忘记不安。”
“就让黑白与对错都随风飘散,去迎接你的必然,让那过往种种沉入轮回的海。”
“你将忘却伤害,你将忘却阴霾。”
“听完这首歌,然后悄悄离开,睡吧,不要再醒来。”
“……”
齐言独自离开咖啡厅的雅间。
他叫上墨菲,继续当自己快乐的该溜子。
别格勒目送他们的身影远去,皱了皱眉,抱着见证满屋残肢断臂的心理准备,打开雅间的门。
而后,他愣在原地。
房间内,并没有他预想中那种宛如炼狱般的景象。
只是那名原本气质优雅的萨科塔女子,此刻却连心爱的提琴都丢在脚下,整个人蜷缩在房间角落,身子不断颤抖。
“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我不应该这样做。”
“不能,不能放开束缚,不能自由,不能……”
“求你,关上门,不要打开它,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