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昨日,卯时。
《古铭堂》
杜七衡急三火四冲进来,直言不讳要带杜挽月私奔。
苦等在此的杜茂名一听,哪能容得你如此放肆:“胡闹。”
然后两个人就吵得声嘶力竭。
我不管你什么杜家脸面,什么说辞欺众,什么情怀善后,我要的是说走就走!
并且你——
不许追。不要管。不能再出现。全当你死了。我就放过你。
哦当然,你也可以当我死了,随了我爹去。
还有大小姐,你依旧是嫁,还是那种人,跟逼她去死有什么区别?
你的不是,罄竹难书!
杜七衡又一声嘶吼,逼得自己口无遮拦也就是了,竟还真的心口剧痛,浑身抖栗。
只一个黎明前的苦寒时刻,他好似又过了一遍青春年少,就偏咬住一副正义的面孔,盯死了杜茂名。
杜茂名当然也好不到哪去。
你这个孩崽子能把窝里反叫得这么死,他竟都没了言辞反驳,总之一句话:“不行。不可能。你休想。别说是你今儿在这闹我了,就算是六征在,就算是你现在就去问六征,你去问!看你爹会不会同意?”
杜七衡大笑不止:“我爹?不是死了您这位呀呦呦呦!”
他跟见了天大笑话似的竟猴跳了:“啊哈哈您不是一口一声爹爹叫得自己挺亲的嘛!”忽又站直,食指冲天:“哈哈我懂了,你是巴不得跟在我屁股后头,是吧?啊?”
杜茂名被他气得呦,老命不保。
他偏走近叫板:“我爹的墓,我自己拜!我爹的仇,我自己报!你少跟我显能耐。咦对呀,怎么不软硬兼施了呢!你叫人呢!接着叫。”
还说呢,他又不是没叫,可谁敢杵那找死。
空旷的大堂上,连回音都想逃。
再者以杜七衡的能耐,这杜家大权?早都没他什么事了。
可杜七衡怕,人走茶凉?是不是会来得更快。
“看到了吧。你欠我的。谁都知道。倒是我爹的祭礼,得算我帮了您吧?”杜七衡一句试探,好似换了攻势。
杜茂名更觉大事不妙,他还真敢说:“要不要我去挖了那口空棺材出来,给全城人看看?”
“你!”杜茂名一喝摔跌,扑通坐倒。
杜七衡更摇摇身子,蹲下来笑:“哈哈所以呀,杜宅哪家铺子的令章我全要带去,只这一副空壳我拱手相让你就给我老实待着,今儿你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
杜茂名直接大哭,歇斯底里。
“呜呜衡儿啊你以为爹爹手里攥紧这些是为什么,是为了谁啊啊啊……”
又来这招,杜七衡气疯。
“你就是为了你自己!从始至终你有想到过谁?连挽儿都只是棋子!我?我爹就更……啊!啊!”
杜七衡痛的狠狠砸了两拳在地上:“你枉为人。”
“不是的不是的衡儿,我是为了你啊,是为了你兄妹俩……”
刚哭嚎到这杜七衡就卷了他一脚,“是夫妻俩!”
“我与挽儿今生错过的已经够多了,我不能再负她,一时半会都不行。你快点说!”
哈哈哈哈杜茂名止不住大笑又好似大哭。
杜七衡抓紧他的衣领就又甩去,他还躺地上笑得摸爬滚打。
“够了!”杜七衡大喝:“你信不信你这一副疯癫,我就先关了你,再废了婚约,杜宅一样是我的!”
“可是……”杜茂名趴地上挤出这两个字来。
杜七衡也想到杜挽月:“就是挽儿不愿意再被关在这宅子里,更也不想再看见你猪狗不如的样。所以你交出来,我们就走,你还可以人前人后装装杜宅的主子。怎么,真连这个账都不会算啦?”
杜茂名崩溃也砸地,就是柔韧多了:“衡儿啊你怎么就是不懂?你怎么就是想不到啊?”
杜七衡回身瞧瞧他这一坨,好个不屑,我不懂的?你想到了!哈哈逗谁呢。
“杜茂名,你就拖延,好!我也是在等天亮,咱就山上转转,依旧是鱼死网破,这杜家到了我手还不如散了被全城诟骂,是吧?而我,还想看看那副空棺材合不合您的身?”
“衡儿啊!爹认爹是认的呀!我杜家什么时候交在你手里爹都是认的!哪怕真就任你出城遥控,我杜宅都不会倒,我知道。”
杜七衡盯紧他,更警惕,捧杀?
“可就是挽儿!你怎么就是想不明白,她在骗你!”
杜七衡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会?不可能。
“她在骗你她在骗你啊!”
杜七衡一步走回:“你闭嘴……”
“她利用的就是你这颗心,从小到大,你怎么还?我这当爹的都没脸说啊,可就剩今儿这一天了她就非寻死觅活,还单单让人绕过我的屋子跑去下厢喊你,为何只叫你,为何是你正好能救下她,你怎么就不想想!她就是做这一出戏给你看的呀!”
“不可能!挽儿是……”只这一句颤抖,杜七衡竟疼的再就打不开喉咙。
“她就是逼你答应她,非在这时候跟你说什么东奔西跑的话,可要真出了城,离了这庄婚事,你能奈她何?就一天的消停日子,她都不会给你呀!”
杜七衡一耸踉跄,摔了下去,泪水夺眶。
“你还生生世世地想着为她,你何苦啊被她骗得这么惨,打小挨过的鞭子你是一下都不记得呀,我是怎么也管教不了你啊,是不是连你爹的仇你都想着先放下?你说。”
杜七衡还无语,但真被说中了,爹!
爹孩儿不孝,我只是想安顿好挽儿,我再……
他还没对着先父告白完,竟一扑喷血,死死晕去。
杜茂名哭爬上前,抱住他脑瓜:“衡儿啊,你来要我杜宅的家当,我一切都可以给你留着,可是挽儿,不行。你不能跟她。你休想。她就是,就是……”
果真,杜茂名都哭够了,天色都擦白了,杜挽月才找上来。
看着血迹中早就晕死的杜七衡,她简直疯了,扑过来抢去抱紧他:“你把他怎么了?你又把他怎么了?你说。你快说啊!来人。快来人。叫大夫。叫大夫去呀!”
可没人动,大堂内外还是静悄悄的。
杜挽月哭傻了:“你想怎么样?你要看着他死在这吗?你把他弄死了,我跟你没完!”
杜茂名任她拳打脚踢,只散了架似的堆那,忽然这句有了神色,竟是阴鸷:“所以?你嫁吗?”
哈哈哈哈杜挽月咆哮了。
“你就等着问我这个?啊?哈哈哈我嫁吗?我嫁?杜家就脸面风光,一切照旧,哦不,是我还要一统康宅,听您号令,是吧?”
她也一秒阴邃:“可我要是不嫁,您就得颜面扫地!是谁告诉过你,我不可以陪七哥哥去的?我这就死给你看!”
杜挽月还没摸到腰后的刀,杜茂名竟先探了杜七衡的人中,杜挽月就停下了,“他到底怎样?”
“这几日?他太难了!能不能再醒来,我不知道。”
杜挽月又柔软身子,紧贴住他的脸:“你就是想说,只要我嫁,你就叫人救他,是吗?”
杜茂名只点了一下头。
“可是爹!”杜挽月撒娇了,算是用生命在求他:“为什么我一定要嫁,嫁给那么个人?难道我就不能……”
“挽儿啊,发生了什么你我都是眼睁睁看着的,哪有不认的道理?”
“再者康宅,也算大户。康昉那小子挺不是人,爹也承认。”
“可你拿下他还是事吗?你怎么就不认了呢?你就不能看着你哥哥好,是吧?啊?他就是不可以娶到温小婉那么柔顺的媳妇,堂堂正正地做我杜宅的家主,过上我这样悠哉的日子,是吧?”
“你就非得作他,打小你就不放过他,他为你吃的苦头还少,是吧?你看看,你自己看看。今儿你不来这一出要死要活的,他能吗?”
杜挽月心虚了,更哭。
可也心喜,又笑。
“爹,你是说你真的把他当亲儿子看待,能让他接管我杜家?”
杜茂名耐着性子,反问:“若不然呢?但是六征的仇,必须先报了。”
杜挽月喜极而泣,她还真没想到,爹爹会这样做。可刚要吐口又想问:“可是爹,七哥哥是来冲你问什么?”
杜茂名无奈,只得如实答:“他要杜家所有的令章,即使他身在城外也能把控……”
杜挽月打断:“你既有心交给他统管又为何不给他?这岂不是自相矛盾,你又要骗我。”
“不是因他,而是为你。”杜茂名也吼了,又劝:“挽儿你记得,进了康家你就得断了对他的念想,还有那个什么姓武的,断了!你要是敢惹是生非,我就打断他的腿。”
杜挽月莫名落泪,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
杜茂名有点烦厌,若不然呢,你作什么,再者你娘……
杜茂名一口气咽下去,又问:“嫁是不嫁?你以为他还能撑多久!”
杜挽月泪流满面作答:“嫁。”
只一个字,杜茂名竟哭了。
“哈哈哈挽儿啊,爹知道你是行的。你还要记得,爹告诉过你的,女孩子嫁了什么人不要紧,这日子怎么过都是自己说了算。你嫁过去,爹不会亏你,咱家有的都给你……”
“留给七哥哥。我什么都不带。”
“这?”这远超杜茂名所想:“挽儿啊,这怎么可以,这嫁妆就是你日后的底气啊!”
杜挽月笑凄凄:“爹不刚说过嘛,我的底气,就是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