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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

听了那孔目的话,济州府尹一下子陷入了纠结中。

按理说,自己既然有心把麻烦推给青州,那这已经缉拿的贼人,理应一并移交给青州才是。不过这样一来,自己那点捉捕白胜的功劳,也就随之消失了,这叫府尹很是难受。

不过如若自己死抓着白胜不放,确实也是毫无道理可讲。这下子,济州府尹既想要推卸责任,又舍不得自己到手的那点功劳,顿时有些左右不定了。

可能也是看出了府尹相公的纠结,孔目上前一步,低声说道。

“相公,小人倒是有些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孔目乃是心腹之交,有话但讲无妨。”

府尹见孔目似乎有什么想法,想也没想,便摆手说道。

“是…………”

孔目点了点头,又四下看看,确定了大堂上没了外人,才压低了声音说道。

“相公,如今贼人白胜已经交代,晁盖这伙乃是黄泥冈各贼正身无异。此时,即便将白胜押往青州,已是全无大用。况且,那贼首晁盖便在青州,将人押往青州唯恐出了变故。依小人之见,却不如,相公与那青州知府讲明利害,将这白胜夫妇押往东京,交予太师蔡相公发落,似乎更加稳妥。”

“嗯!……”

济州府尹听了孔目的话,一愣,随即眼珠转了几转,脸上也露出了恍然的笑意,双眼放光的盯着那孔目,笑道。

“孔目高见极明!理应如此,理应如此!哈哈……”

见府尹赞同了自己的办法,那个孔目也只是轻轻一笑,并未露出很意外的样子。

“如此,小人便下去准备了。”

府尹点了点,道。

“好。你且下去准备,将白胜供词叠成文书,一并送往东京。本官马上去找太师府干办商议,押解一事。”

孔目躬身退下了大堂,济州府尹越想此法越妙,忍不住心下欢喜,急忙去找来太师府府干商议,暂且不表。

只说那孔目出了大堂,见此事如此顺利,心中也是松了口气。

其实,在官府混迹半辈子的孔目,哪里会不知道,这几日一直找自己与钱的是什么人。不过自己只是一个微末小吏,如今能将此事办到如此,已是实属不易,对得起自己所得了。现在只要将消息递出,余下的事情,便不是自己要操心的了。

~~~~~~~

六七月的天气,正是酷暑难耐时。

正午的太阳炙烤着大地,似乎路边的石头,全要被烤化了一般,更不要说路上的行人了。

就在这般时日,大路上行来了一队人马,数十名被热的气喘吁吁,低头耷拉脑的官兵,押解着两辆囚车,“嘎吱吱”“嘎吱吱”的在这酷暑天气中,缓缓行来。

“各位军爷行行好,给……给小的……口水………水………”

囚车中,被打的遍体鳞伤的白胜,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发出了一声声,断断续续的嘶哑呻吟声。

火辣辣的阳光炙烤在满身尚未结痂的伤口上,那销魂的痛苦,使得本就处于半昏迷状态的白胜,恨不得自己立马死去。

只不过,耳边不时传来自己一呼一息间,犹如破风箱般的“呼,呼”声,以及自己胸口中,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又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自己,自己还活着这个可怕的事实。

“水?……你这鸟贼!如若不是你这厮,爷爷哪里能受这个罪!如今你这鸟贼,还想喝水!…………”

跟在囚车旁一个做公的,起先还没有听清白胜嘴中说的什么。待仔细听出后,顿时怒火中烧,抡起手中的水火棍,直奔白胜打来。

好在有囚笼,公人手中的水火棍,直接打在了囚笼上。

不过想到这几日为了白胜这贼,自己冒着酷暑赶路,那个公人越想越气,口中一边喝骂道。

“你这贼头,到了东京也逃不脱一刀,偏偏还要来祸害爷爷!与其这样,倒不如爷爷发发善心,就地结果了你这厮!……”

一边抡棍又朝白胜打去。

“住手!你又在做甚怪!”

囚车旁的动静,自然惹来了其他人的注意,一个跟队指挥的提辖,乘马走了过来,对着那个做公的喝道。

那做公的见到提辖来了,也停了下来,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喘了口气道。

“提辖,这贼人不老实,刚走几里便又要讨水喝,小人给他一点教训。”

此时红日当空,四下里无半点云彩,热气蒸人,嚣尘扑面。那提辖骑在马上,虽不像兵丁那般两步赶路,不过依旧耐不住酷热难受,心下一阵烦闷,也顾不得听那做公的言语,只是不耐烦的摆摆手道。

“如今这般天气热,兀的晒杀了人。他要水,你便给他喝一些。……”

那做公的没想到,提辖竟然让自己伺候囚犯,不由的心中老大不乐意,撇了撇嘴,身子却没有活动半分。

见那公人并无行动,本就心中火大的提辖,心下更加无名火起,对着那个做公的暴喝道。

“还不快去,如若这两名囚徒出了什么纰漏,你我担当不起!”

这提辖之所以如此,也并非心善,只不过临出行前,府衙里的相公老爷们,特意吩咐,此次押解囚犯去东京,一路上务必要小心,这两名要犯,断不可出了什么闪失。故此,提辖才怕白胜死在路上,自己回去无法与相公们交差。

那做公的本来懒得动弹,不过看到提辖真的发火了,也只好解下腰间的水袋,爬上囚车,不耐烦的往白胜嘴中灌了两口水,之后也不管被水呛得咳嗽不止的白胜,跳下囚车,道。

“提辖,这般火似热的天气,偏要正热里赶路,兄弟们确实热了行不动,望提辖开开恩,寻个阴凉处歇歇再赶路。”

“是啊…………”

“提辖…………”

…………

这时,其他兵丁听了那做公的话,也纷纷上前,围住那个提辖抱怨。

提辖见自己身边越聚人越多,没有办法,再加上此时确实赶路辛苦,便摆了摆手,道。

“如此,我与两位虞侯商议一下,你等快走,待到前面树林中,早歇一歇。”

说罢,那提辖提马前行,追上队伍前的两名太师府府干,将兵丁们的想法说了出来。那两个干办也早已被这鬼天气折磨的欲仙欲死了,听了提辖的提议,自是欣然同意。

就这样,众人又拼命赶了一阵,总算在一个冈子上,看到了一片松树林。

眼见前面好大一片松树林,根根大树挺立,片片树荫清凉。队伍前面的两个太师府干办,最先承受不住,打马便向松树林跑去。

要说这两个干办,虽说只是太师府的侍从,不过也是太师心腹下人,到哪里不是人模人样,吆五喝六的,何时受过这等罪过。此时见了那片阴凉,真犹如见到救命稻草一般,不要命的奔了过去。

那些押解兵丁见到两个府干如此,自然有样学样,一股脑的朝松树林赶去。

眼见到了树林,那些兵丁再也受不了了,放下囚车,便寻了个松荫树下,纷纷睡倒了。

那个领队的提辖也不例外,如此天气赶路,确实是要了人命。那提辖也是寻了个阴凉处,把马拴在树上,自己靠在树下,灌了两口温吞水,便在树下纳凉喘息。

树林中,所有人都在享受这难得的片刻清凉,无人说话,林中除了阵阵蝉鸣,再无半点声响。

也不知是有意无意,那些押解的兵丁都去了树阴处纳凉,偏偏把白胜的囚车,放到了烈日下,这叫刚刚灌了两口水,清醒一些的白胜,此时感觉越发难熬。

想到此去东京还有几百里路要走,‘白日鼠’只恨不得立马死去,得了解脱,也好过活活受这几百里的罪了。

同时白胜也在心中暗暗恼恨,恨自己没出息,偏偏猪油蒙了心,为了那万贯银钱,惹下如此天祸,到如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悔吗?悔!真的,白胜早就后悔了。虽然以前的闲汉生活,多是被人看不起,多是饥一顿饱一顿的活着,不过此时的白胜是真的悔啊,他多么希望回到以前的生活啊。

恨吗?恨!白胜恨自己,也恨晁盖。如若不是晁盖来找自己,自己怎么可能落到如今这步田地。郓城县人人都夸晁盖义薄云天,怎的偏偏到了自己这里,义薄云天的晁天王,便成了缩头乌龟了。明知自己出事了,晁盖等人到如今,连个影子也未露啊。

白胜迷迷糊糊的想着,本就浑噩的脑子,此时更加迷离。就在白胜半梦半醒间,突然耳边传来一声暴喝。

“什么人!”

本来早已睁不开眼的白胜,勉强睁开双眼,定了定神,恍惚间,看到不远处的大树下,站着一个黑莽大汉,手持两把板斧,赤裸着上身,露出一身黝黑油亮的黑肉。

这时,原本正在纳凉休息的兵丁,也看到了那个黑汉,纷纷起身,各拿军器,围在了囚车旁。

那个提辖更是紧忙翻身上马,手持一杆长枪,提马来到那黑大汉面前,枪尖一指,断声喝道。

“我们乃是济州官兵,你这黑厮是何人?速速离去。爷爷心善,既往不咎。如若不然,当心你的狗命!”

那提辖也是个有眼之人,看到那黑大汉手中的两把车轮板斧,便知此人不善,因此并不想多事,故而才亮明身份,只求惊走那个黑大汉。

却不想,眼前的黑大汉也不知是是傻是痴,听了提辖的话,毫无反应,只是直直的盯着前面那几十名官兵,却不搭话。

那提辖见黑大汉无动于衷,也是皱了皱眉头,有些拿不准这黑大汉的意思了。不过提辖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不想节外生枝,虽然心中已是不爽,不过还是未动手,只是厉声喝道。

“你这黑厮莫不是痴傻,速速离去,否则我等冲杀过去,仔细你的小命!”

“打劫!”

这次提辖说完,那个黑大汉不再沉默了,而是说出了令人匪夷所思的两个字。

“哈哈…………”

听到黑大汉口中的‘打劫’二字,押解队伍中的官兵,顿时笑的东倒西歪。仿佛此时的酷暑,都变的不那么难耐了。

那个提辖,更是好悬没在马上倒了下来。亏自己还以为这个黑大汉,是哪里来的高人猛士呢,却不想只是个痴傻之人。那提辖摇了摇头,索然无味的收起长枪,笑道。

“念你是个心智不全之人,逃命去吧!否则小心官府治罪下来,可要打你板子。哈哈…………”

那些官兵听了提辖的话,又是一阵哄笑。不过在这哄笑声中,却突然响起了一声,犹如两块铁板摩擦的,干裂的嘶哑叫声。

“李逵哥哥!救……救我…………”

众人闻言大惊,扭头看去,却见囚笼中的白胜,面色潮红,双眼圆睁,嘴唇抖动,好似一条脱了水的鱼。嘴巴一张一合的,却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了。

不过,有了白胜刚刚所说的那些,已经足够了。那太师府府干,只是听到‘李逵’两字,顿时心中大喜,急忙道。

“此人便是黄泥冈上的贼人李逵!哪个与我上前将他拿了,我定当在太师蔡相公面前为其请功!”

其实不用那府干开口,听到白胜的话,那个提辖眼中早已精光大冒,虽然不知道黄泥冈的贼人,为何如此大胆,竟然单枪匹马的前来劫囚,不过提辖却清楚,只要擒下眼前这人,自己升官发达指日可待。

如此唾手可得的好机会,哪能被人抢了。所以那个提辖,招呼都没有打一声,只是提枪纵马,直奔李逵冲来。

却说李逵看到提辖纵马冲来,丝毫不惧,只是撇嘴一笑,抡起两把板斧,众人还未看清楚,便听到一声惨叫,那个提辖已被李逵一斧劈下马来。

见提辖死于马下,众并兵丁大惊,纷纷停下了脚步,惊恐的望着李逵。毕竟和升官发财相比,自己的小命更加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