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界骰共三千个面,三千面同时亮起,一颗无边无际的星辰显现眼帘,一瞬间,卢正感觉自己在近距离观摩太阳。
下一刻,这颗星辰急速转动,如彩虹旋涡般在无尽漆黑之中甩出绚丽光环,美轮美奂,不似人间。
没过多久,旋转骤停,星光尽敛,只余下一面结果,无尽漆黑的画布上,三颗莹白圆点并排而立,宣布了这一场赌局的输赢。
紧接着,威严声音凭空响起,干脆利落,“汝胜,何所愿也?”
卢正平静答道:“请将我与我母亲被你剥夺的恐惧归还于。”
威严声音立刻回应,“汝,汝母,择其一,不可两全!”
卢正皱眉道:“这是先前说好的规矩,你要违约?”
威严声音接话极快,“非也,汝先违规,一股力量干预了星界骰的运转,绝非偶然!”
卢正眉头皱得更紧了,像是要堆起山岳,“我一直都在你眼皮子下,哪有时间去作弊?”
威严声音也不反驳,兀自道:“汝是世上唯一头次参赌便胜吾之人,故放汝一马,速做抉择,否则,吾会将汝驱逐!”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卢正毫不犹豫做出了选择,“请依约归还我母亲的恐惧。”
“诺!”
声音响起的一刹那,卢正回归池塘边,华南思见他睁开双眼,急忙出言问询:“怎样了?”
“先回去!”
回到林家,卢正找到母亲,眼神示意下,华南思上前以老中医名号,健康检查为由,搭脉探查,随即朝卢正点了点头。
两人上到二楼,卢正将事情经过告诉华南思,看他还有没有别的建议与想法。
“如此惊险,那岂不是明日还要再赌一场!?”
卢正平静道:“那无关紧要,按你所说恐惧回归,灵魂完整,我妈不会有事了吧?”
华南思当即正色道:“这点您大可放心,人的社会意识形成之后,被抽走或回归一种基础情感,短时间内都不会有所察觉,或者说自身难察,毕竟时间一久那就是独特的性格。”
“就比如人无知时不怕蛇,知晓蛇毒厉害之后连井绳都怕是一个道理。”
“有些东西自身不喜欢,但大家都喜欢,潜移默化影响下,喜、怒、哀、惧,都被修饰装配上了一个正常的外壳,现在的人们称其为从众心理。”
卢正斜睨了华南思一眼,现在的人们……那他是过去的人?
“懂了,我很小就被抽走了恐惧,所以自幼胆大包天,长大后阅历与知识告诉了我应该害怕的东西,虽偶有奇怪思想,但我这个灵魂残疾却从不会觉得自己与别人有什么不同、不正常,你是这意思吧?”
华南思尴尬笑着点了点头,老脸看上去开心无比,“但有与没有之间,也肯定存在丝丝缕缕的差异。”
他话锋一转,用字谨慎道:“前辈最近有没有感觉到,您自身又发生了点奇怪的小改变?”
卢正猜到了部分,眼神一压,“直说。”
“喜怒哀惧,除了惧,我在您身上没看不出哀来……”
“你先前怎么不说?”
“不敢。”
“什么影响?”
“哀比惧的影响大上一点,一开始您会残留着之前为人处世的习惯,可到了后面,不可避免的会彻底失去与他人同感共情的能力,现在的人们称其是……冷漠、自私。”
卢正对此不以为意,脑海中想着另一件事,“华爷,我不管您什么来历,什么目的,你帮了我妈,所以只要你不做出伤害我身边人的动作,我一概不管不问,能帮的我也可以帮你,否则……”
华南思频频点头,“懂,晚辈懂!不过晚辈实在好奇,您到底是怎样赌赢那位神灵的?”
卢正挠了挠额头,“你当前的境界还无法理解,那是许愿的艺术……”
反正金手纸还剩很多,等林沁君睡着以后,这一晚他又许下了不少心愿……不,是遗愿。
愿望一:要一个杀手,时刻监视华南思的想法,若起异心即刻诛杀。
愿望二:要一个会分身的守护者,令我的亲朋都能逢凶化吉。
愿望三:维持加强前面两个心愿。
愿望四:保佑这栋房子里的人百病不侵。
愿望五:保佑这栋房子里的人们万事顺遂。
愿望六:要一份运气,使认识我的人都能老有所养,幼有所教,贫有所依,难有所助,永不遇绝路。
愿望六:如果可以,我希望世界和平!
不行啊,那算了,下一个……
……
华南思知道的东西太多,卢正认为他是个危险人物,不得不防。
他想了很久,到头来却一个专属于妈妈的愿望都没许,心头倒是越发清明。
最大的爱,是尽可能的不对她有任何干预。
无论精彩与否,她本就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
通过华南思的话语,以及之前察觉自身异常来看,那颗心从他这取走的东西,应该就是四大基本情绪之一的“哀”。
拿走这个对它有什么益处?
关于这点,卢正翻来覆去,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对那颗心的了解太少了,对那种存在的了解更是接近于零,想不明白才正常。
所以此刻我对妈妈的爱,只是社会意识形态影响下的残存么……
所以这段时间我才能一直维持理性的思考,没有不舍,没有难过与担忧 但其实自私与冷漠,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自由?
卢正,这不是你一直追寻的吗?
你怎么不笑呢?
现在看来,有被抽走恐惧之事在先,当时菩萨姐姐让他做选择,无论怎么选都会死在今年,还好选对了,嘿嘿嘿……
……
一夜无眠,太阳斜挂,积雪飞快消融,让十四号的清晨又冰冷了不少。
林沁君醒过来时,卢正已经不在房间。
问其他人,卢妈妈说卢正心情不好,出门散心去了。
为什么心情不好?
卢妈妈说这孩子从小就这样,时不时会莫名低落,一个人躲到没人的地方待着,不用担心,太阳落山前他一定会安全回来的。
卢正在下午饭之前准时回来了,笑容开朗,对人热情洋溢,看上去心是散好了,谁也没问他去干了什么。
将近傍晚六点,卢正与华南思再度去到池塘边,一滴殷红液体滴入,那糅合两人面容的神灵顷刻而至。
“汝又来了!”
卢正一脸挑衅笑意,“怎么,担心会连续输给我两次,怕了?”
威严声音不怒不喜,“既如此,赌局立刻开始!”
“等一下,这次我要用他来做赌注!”卢正急忙发出异议,说完立马转头安慰道:“我不想再次利用她来达成我的目的,放心,我做好准备了!”
华南思联想到今日一直不见卢正,多半是准备杀手锏去了,老眼一眯,迟暮的豪气冲天而起好似要刺穿夜幕。
“好,晚辈今天就陪前辈赌这一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