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您感觉好点了吗?”
昏暗的房间内,一个女人点燃了桌上的煤油灯,昏黄的灯光勉强照出女人的面容。
金色的长发扎成了马尾,疲倦的眼睛被一圈明显的黑眼圈包围,精致的五官使得这位美人在如此疲惫的状态下也表现得无可挑剔。
伊温妮趴在床边,小声地询问着躺在床上的人,她抓起自己养母的手,粗糙的皮肤下是冷冰冰的体温。
然而当她把手放在养母的额头上时,却发现竟然烫的可怕。
哪怕伊温妮一次又一次把泡了冷水的毛巾放在养母的额头上降温,但是下一股灼人的热意始终没有消散。
“温妮啊,我没事的……”
养母用着微弱的声音对着伊温妮说着,她此刻就仿佛气若游丝,就连说个话都在用着全力。
“能看着你……咳咳咳……”
养母吉娜·布拉德利本想说些什么,但是很快便被那难以控制的咳嗽打断。
她那原本苍白的脸甚至都因为咳嗽而出现了一丝红润,但那并非健康的红润,而是血液难以循环导致的现象。
“母亲,您先好好休息吧,有什么话等你好了我们再说……”
伊温妮一脸心疼地看着躺在床上的这个年迈的老人,自从她记事,吉娜·布拉德利就始终跟在自己的身边。
她声称自己是在一个黄昏捡到了尚在襁褓中的自己,并且带回家独自抚养长大。
而每次当伊温妮询问她有关如何捡到自己的细节,吉娜总是会笑笑,然后转移话题,嘴里说着。
“都那么多年过去了,我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记得住那些东西……”
等到伊温妮长大一些后,大概是上小学的年纪。
在经历过一系列的教育后,她甚至有怀疑过自己是被吉娜从别人家里拐卖来的,不然她怎么可能连在哪里捡到自己这件事都忘记。
但是她本身就对那没有见过面的父母有什么好感,而吉娜却是对她百依百顺,无论自己提出什么要求,吉娜总是尽可能地办到。
所以她也根本没有想过什么所谓地寻找生父生母的想法。
每当自己因为受了委屈而开始怪罪自己没有父母时,她便会严厉地训斥自己,有时甚至还会哭出来。
吉娜很喜欢给自己讲故事,故事的内容则是关于一对夫妻。
这么多年了,伊温妮始终记得故事的大致内容。
因为每一次吉娜讲的故事都是同一个,故事的主人公是同一个,发生的地点是同一个,发生的时期还是同一个。
故事的内容很简单,就是说一对夫妻是如何相识并一路发展到知心朋友,最后踏入爱情的婚姻殿堂。
这个故事唯一有意思的点,便是吉娜以她的视角来讲述,在故事中,她是夫妻家中的一个女佣。
每当吉娜讲到夫妻俩是怎么样的人时,她的感情就会在那一刻变得激动,就像是在讲述着一段令人兴奋的过往。
每每这种时候,吉娜过于真实的样子总是会让伊温妮认为这并不是她编的故事。
故事中的夫妻好像有着世界上所有可以想到的美好品质,他们友好对待着身边的每一个人,哪怕是仆人,在他们看来,也都是自己的朋友。
但是吉娜总是把故事讲到一半便戛然而止,而当下一次开始时,她又会再一次从头讲起。
就这样,哪怕伊温妮已经听了几百遍甚至几千遍的故事,却始终只听了这个故事的前半段。
即使到现在,伊温妮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吉娜要给自己讲这么一个故事。
一阵急促的咳嗽声把伊温妮从回忆中唤醒过来,她的身子也因为突然的回神而抖了一抖。
“温妮,你还在吗?”
吉娜张着嘴,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只不过现在她的眼前,却是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
她只能胡乱地摸索着,想要在床上摸到什么。
“我在的,母亲……”
伊温妮伸出双手握住了吉娜在被子上滑动的手,她想要把吉娜的这只手塞回被子内,但是却被牢牢抓住,伊温妮甚至能感受到一股力道。
吉娜十分吃力地抓着伊温妮的手,此时的她,已经感受不到令一只手的存在了,而且眼睛似乎也出了什么问题。
“温妮,有个秘密,我一直没和你说……”
吉娜抓住伊温妮的手剧烈地颤抖着,而她整个人也像是突然激动了起来。
“母亲,您说就好了,我听着……”
这种时候,伊温妮也根本不在意吉娜口中的秘密究竟是什么了,她只需要吉娜病尽快摆脱病魔的折磨然后快点好起来。
这三十九年的陪伴,她早已将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人当做了自己的母亲。
“其实……你真正的名字不是……叫做伊温妮·布拉德利,而是叫……”
“伊温妮·布里奇斯……”
吉娜十分郑重地对伊温妮说着,并且用着她那已经看不见的眼睛看向了一片黑暗。
“我知道了母亲,您先别说了,休息要紧……”
伊温妮此刻根本不在意自己究竟叫什么,无论是布拉德利亦或是布里奇斯,此刻都不重要。
“不,你一定要记住这个,这是我几十年来都不敢告诉你的秘密……”
吉娜的力道突然重了不少,指甲甚至都有些刺进了伊温妮的肉中,同时她的语气也重了几番。
一时间,伊温妮感觉吉娜有些不知所谓。
一个姓氏而已,怎么会算是什么秘密呢?
但是此刻吉娜的态度却又坚硬的可怕,让伊温妮也不由得仔细回想这个名叫布里奇斯的姓。
但是她在脑海中搜寻了半天,也没有一点有关这个姓氏的记忆。
此刻的她还不知道吉娜已经因为持续的高温而导致了失明,不过当她对上吉娜的眼睛时,却仿佛从中看出了无穷的悲悯。
“二楼的书房,书架的第三排书,后面放着一个箱子……”
不知为何,吉娜说话不再吞吐,而是如同恢复了一样,没等伊温妮回复,她继续说着。
“箱子的钥匙被我放在了书房的地板里,在我死后,你可以去找一下,仔细看一下的话,地上应该有不太明显的痕迹……”
伊温妮有些吃惊,因为她的确在不久前发现了那个箱子,只不过因为上面有锁,她暂时没有打开,原本她还打算请开锁匠来开一下锁,但是后来因为一系列难缠的事情就忘记了。
“不,母亲,您不会有事的,明天医生就会来,他一定可以治好您的!”
伊温妮没有再说话,而是紧紧地握住了吉娜的手,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了出来。
她能感受到,吉娜似乎越来越虚弱,就连抓住自己的那只手就快要松开了。
房间里突然安静了下来,伊温妮只听见吉娜口中在轻轻地说着什么。
她把耳朵慢慢凑了过去,终于听清了她说的什么。
“小姐,不能再陪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