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钊向来喜欢在裴家的气氛。
在自己家,每逢老娘的娘家人上门,不是拨弄是非,就是一番乌烟瘴气、鸡飞狗跳,搅得全家不得安生。
而在岳父岳母这里,二老通情达理,为人和善,自己与岳父谈诗论文,探讨学问,翁婿二人也是相谈甚欢。
当晚,董钊夫妻俩带着孩子就住在了岳家。
裴氏要跟着夫君进京,很快就要与父母分别,再见面可能会在很久之后。
于是,一家人当晚就留宿在裴家,说话说得晚一些也没关系,第二天一大早再赶回去,不耽误祭祖也就是了。
吃过晚饭,翁婿俩在一边说话,而母女俩则是手拉着手,依偎在一起,说着娘儿俩的知心话。
裴氏悄悄地告诉娘,董钊是如何设计乔装乞丐,让那个赖在家中的表妹自己离开了董家;做娘的,对即将远行的女儿也是千叮咛万嘱咐,各种的不放心。
这一夜,裴家的灯火亮到了子夜时分。
一家人也就睡了两个时辰。当裴氏把两个孩子叫起来的时候,那两个孩子尚且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一家人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上了马车,两个孩子跟外公外婆道过别,一个依偎在爹身边,一个依偎在娘怀里,就这么一路睡着回了董家。
董钊带着妻儿去了裴家,里正一大早就到了县衙,将董钊与外家断亲的文书呈递给了县令大人。
县令本想着这董钊的外家长辈和当家人都不在,只是由家里一个嫁不出去的姑娘做主断了亲,这……这有点儿不合规矩。
但是,当县令大人看到这要办退亲的人是谁?不禁叫了声老天爷!
办理断亲的人正是他们接到的公文中所提到的那个出自本县的新科榜眼董钊。
他治下的县里出了个榜眼,那是多么荣耀的事啊!如今是董钊要找他办事,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尤其是再从里正的口中听说了前因后果,于是,县令大人直接就将断亲文书在县衙落实备案了。
笑话,自己治下的县里好不容易出了个榜眼,怎么能让姓于的那一家奇葩给霍霍了。
里正拿着盖了县衙大印的文书,又置办好了第二天祭祖、上坟和摆流水席需要用到的东西,就马不停蹄地回了村。
同行的还有县令大人、主簿和四名衙差。他们之所以随着前来,一是拜见这新科的榜眼,同时也来参加一下他们董家的祭祖大礼,随上一份人情,将来在官途上也是一条人脉不是?
再说,依着那奇葩于家的人性,万一听到风声再前来纠缠,他这个县令大人也能名正言顺地出面制止。要是真能帮上忙,这在新科榜眼那里也是个大人情了。
董钊一家回来得很顺利,天亮了,他们也到家了。
几人进门洗漱之后,稍稍吃了点儿东西,一家人就来到了村中的董氏宗祠。
女人们不能进宗祠,只能在院子里,而男人们加上这里的族长、族老们都在厅里,人多进不去的就在门口。
昨天还一身破败的董钊,今天就成了新科榜眼,一身的荣耀。这个消息犹如一个炸雷震惊了村中所有人。
不过来回想想……想想那于家……也就理解了。甚至还有很多人对董钊的做法连连称赞:“高!实在是高!”
族长领头净手,之后上供三牲,焚香祭祖,告慰先人,他们的后世子孙董钊金榜题名,得中榜眼,光宗耀祖。
礼毕,一群人又都来到了董钊家的祖坟上,摆上祭礼,点上香,烧了纸,又是一番的祭奠。
董钊一早就拜托了里正主持操办,杀鸡,杀猪,请全村人吃席。
全村人都在祠堂的大院子里聚集,来吃这一顿喜庆的酒席。他们董氏祖坟上算是冒青烟了,竟然出了个堂堂榜眼,想来董氏先祖们在天上看着也会笑的。
酒席上第一桌坐着董钊、县令、主簿,由里正、族长和几位族老同桌相陪。
县令当年也是进士出身,只是要论起名次,跟榜眼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然而,都是读书人,年龄又相近,因此倒也有相见恨晚之感。
二人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断亲一事上。
说起这件事,都不用董钊开口,这桌上的人就把前前后后都说清楚了,包括当年董家艰难时,于家对董家如何地百般嫌弃,如何的冷嘲热讽,如何地无情无义,如何地多年不曾来往。
甚至就连当年董钊父亲去世下葬,董家着人去于家报丧,于家居然将报丧之人赶了出来,之后于家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到。
而在董钊中了秀才的消息传开之后,于家人就一窝儿蜂地自己拥上门来,甚至还要逼着已经娶妻生子的董钊停妻再娶、逼着他休妻贬妻,另娶他们家那个嫁不出去的泼皮无赖于成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