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放点头点头,提起白天丢在地上的包袱,拔脚就准备走。
即将跨出大殿门口的前一刻,李莲英急速膝行过去抱住他的大腿,“上皇,您带奴才一起走吧。”
刘放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有种情人儿求着让他带着她私奔的感觉。
他甩了甩腿,道:“我已经交代皇帝了,你今后还是留在御前伺候,还是大总管,跟着我没什么出息,你年纪还不大,留在宫中仍有辉煌的前途。”
李莲英抱住他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上皇,奴才跟了您一辈子了,您走到哪儿,奴才就跟到哪儿。”
这太监平常谨言慎行的,这会儿胆子倒是大了起来,刘放想了想,到底还是没狠下心来,道:“行了,去收拾收拾,把这身儿衣服换了,我等你一炷香,动作快点儿,过时不候。”
李莲英一把擦干了鼻涕眼泪,直接站起来,当着他的面儿把外面的太监服一剥,露出里面的便装来,然后再转到门口边角伸手一提,就提出了一个小包袱,乖乖巧巧道:“上皇,奴才准备好了。”
整个过程用时别说一炷香,连个点香的时间都没用完,显然是早有预谋,看得刘放是目瞪口呆,半晌才回过神,“……走吧。”
各宫的眼线都已经被礼貌的请去喝茶,天亮了才会被放出来,这会儿路上连个提灯的太监都没有,安静得很。
路过皇极殿的时候,刘放偏头一看,那殿中还亮着灯,显然刘略跟他一样勤政爱民,半夜三更还在处理政务,刘放心里颇欣慰,也颇心酸,看了会儿,对李莲英道:“走吧。”
李莲英敏感的觉得他的情绪有点儿低落,小心的陪着,没敢说话。
一路从宣武门出城,宫门虽然已经落锁,但太上皇下令开城门,谁敢不从?
刘放正在等开城门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喊了自己一声,“父皇。”
刘放一哆嗦,循声一看,竟然看见自家本应该在皇极殿挑灯夜战新皇帝,竟然从夜色中缓缓走出,还像往常那样一脸温润的看着自己。
刘放又一眼狠狠的刮在李莲英身上,吓得人家抖得跟个鹌鹑似的,“上皇,这回真的不是奴才啊!”
刘放心里面也有点儿数,就是单纯的想找个人迁怒一下。
李莲英毕竟跟了他这么多年了,皇后……也就是现在的太后,是指使不动他的,刘略一出来,刘放就知道今天太后带人拦宫门的那一出,是谁的授意了——
就是他从小培养到的太子殿下啊!
心眼儿都动到他身上了,他是该生气呢,生气呢,还是生气呢?
“父皇,您这样不顾一切,对母后太残忍了,太不公平了。”
刘放仔细的看着这个儿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身上的那身黄袍,突然觉得他有些陌生。
以前的太子,只是温润,上位不过几天,就已经带了些棱角了。
这是好事,他该高兴。
刘放扫了四周一眼,李莲英立刻知趣的带着闲杂人等避开,给父子俩留下单独谈话的空间。
等人走没了,刘放才道:“哪里有什么公平可言,你生来就是皇位继承人,有人还在和狗抢食,皇帝,你怎么还会有这么天真的想法呢?”
刘略皱了皱眉,下意识的想反驳,但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无从反驳,片刻后,道:“父皇,您没有想过母后吗?这一走,她怎么面对天下的流言蜚语?”
刘放目光淡漠,不为所动,“对外宣称我病重,病逝,都可以。”
刘略摇头,“那只是不知情的百姓,知情的官员和后宫众妃嫔呢?太后连自己的丈夫都留不住。父皇,她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连帝王之位都不要了。”
刘放避开太后如何做人的问题,道:“有什么好?也没有什么好,不够温柔,不够善解人意,还犟。”
儿子正准备说话,老子打断他,“但是只要是她这个人,我就认了,略儿,你也过弱冠了,可有喜欢的女子?”
刘略顿了一下,然后摇头,“没有。”
刘放道:“将来若是遇到了,便好好抓住吧,不过你身在高位,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刘略觉得自己被带跑偏了,正想掰回话题,刘放突然道:“略儿,你虽是皇帝了,但你老子永远是你老子,我今天的做法,你可能会恨我,心里以我为不齿,但无所谓,今天我走了,你好好看好这天下就是,我没什么希望的,只有一点,近贤臣,远小人,做一个明君,将来若是能有自己的幸福,那便是最好。”
通篇只字未提太后。
刘略道:“父皇所谓的追求幸福,就是抛弃发妻吗?”
皇帝苦笑道:“做皇帝哪能是多情人,大都薄情,我这辈子只对得起天下,负了无数女人,就让你母后当我死了吧。”
说完,他坚决的,不留余地的走出朱红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