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士兵被踹得滚了好几圈,停下来后重新调整姿势,跪在地下道:“陛下,那大秦的沈战带人围宫了!”
“什么?”
唐宁以为自己听错了。
先不说沈十三已经被抓了起来,就算是他逃了,他哪来的兵力围宫?
禁军都被炸死完了吗?皇城的驻军也凭空消失了吗?
天衣无缝的皇都布防,难道就是一堆垃圾吗?
那士兵重复了一遍,“沈战不知道哪来的兵,已经将九个宫门全都堵住了,正往里面杀来,去调兵的周统领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回来,林统领也已经死在了大火中,禁军无人指挥,任那沈战在宫中来去自如,已经要杀到德兴宫了陛下!我们该怎么办啊?”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无数甲胄光亮的士兵鱼贯涌入,沈十三看了看这一堆人,道:“都聚在一起了?正好,也省的我再一个一个的找出。”
他连铠甲都没有穿,还是刚才那一身常服,提刀在别人的家里如入无人之境。
唐宁脸色铁青,咬牙切齿的问,“沈战!谁给你的兵?”
沈十三将刀挽了个花,神色睥睨,“凭什么要告诉你?”
唐宁突然就看见了站在后面的唐勋,“唐勋,你这个叛国贼,你怎么有脸去见父皇!你……”
他突然顿住了,很多事情,好像就串联来起来,正想再说,哪知沈十三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一步上前,横刀一扫,他的后半句话卡在嗓子眼儿里,和他滚落的人头一起落在了地上。
霎时,德兴宫里响起一片尖叫声,有孩子的,有女人的。
沈十三听得耳根子疼,“闭嘴!”
他说话是真管用,哭声戛然而止,谁都不敢不闭。
“给你们一个自尽的机会,不想死的等着我找人来帮你们。”他道。
一个妃嫔突然膝行上前,拉住沈十三的衣摆,哭道:“沈将军!孩子都是无辜的,我们可以死,能不能给孩子留一条生路?”
那几个有孩子的妃嫔附和道:“请将军饶孩子一条生路。”
沈十三抬头看去,几个年纪不等的孩子都缩在角落里面,怯怯的看着他,干净的眼神让人忍不住心软。
他们还不懂什么叫做死亡,就已经直面死亡。
“皇室里,哪怕一条狗,都不是无辜的。”沈十三挪开与孩子对视的眼睛,冰冷无情道。
“动手吧。”他转身出了德兴宫。生在皇室里面就是错,国家昌盛,你就享荣华富贵,国家衰败,则当以身殉国。
皇子皇孙的命运,本来就是和国运连在一起的。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如果留下一两个,将来等孩子长大,走上复仇之路,便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沈十三既然答应了,屠尽大燕皇室满门,那就是满门。
不仅是因为这个,还因为大秦帝国。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现在的一时心软,很有可能造成将来整个大秦帝国的崩塌。
盛世繁华的路,总有人要来奠基,一统天下的路,总有人要来背负血债。
这就是那个拦路人说的,被天下人戳脊梁骨。
沈十三其实没费什么力,那拦路人给了兵,安排好了一切,他只要带头往前杀,挂一个名字,让天下人知道,这大燕是灭在沈战手下,就足够了。
第二日,大燕皇室一夜被灭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仅仅一天就传遍了整个天下,大燕内乱,臣子各自为政,你不服我,我不服你,燕国一时哀嚎遍野。
这时,大秦皇帝表示,愿意将大燕纳入诸侯国,一时间,又是一片狼烟。
有同意的,有不同意的。
同意的,也就同意了,不同意的,基本上第二天就被发现暴毙在家中,
等不同意的死完了,就只剩下同意的了。
大秦迅速接管了燕国,用最快的手段将民心安抚下来,暂时由大燕原首辅监国,等待大秦分派人手下来接替国政。
山川大陆,四夷六合,历经百年,终于在元兴帝刘放手中,江山一统治。
回程用时三个月,沈十三归心似箭。以前打仗的时候一走好几年也是有的,这几年可能是年纪大了,老是会想家,以前回京于公于私都应该先进宫。
一来是京中没什么好见的人,也就是一个皇帝了,二来也是要述职。
刚踏进城门口,江蕴都还没来得及反应,人就不见了。
过了这么久,百姓们又见到了那个嚣张得闹市纵马的沈将军。
只不过速度太快,刚看清脸,还没来得及惊呼,就只看得到一个马屁股了。
总是觉得很神奇。
想当初沈将军跳江的时候,那是闹出了多大的动静啊,整条江面都是密密麻麻的官船,长达一千多里的流域,一直捞了一个多月,耗费无数人力物力。
结果现在死在广陵江的沈大将军,活了。
不仅活了,还灭了人家一个国家。
众人感叹,跳个江都能跳出个天下归一来,要不说人家怎么能当将军呢。
江柔是在江蕴出发的时候知道沈十三还活着,一直苦苦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他回家的时候。
沈度已经班师回朝,一家四口,一早就已经门口等着了。
街尾传来哒哒的马蹄声,光听这声,江柔就能够确定是沈十三。
只有他,才能把马骑得像要飞一样,马蹄声如同疾风骤雨。
一别近一年,沈十三发现儿子媳妇都变了些。
沈思看着是变了,但又让人不知道遍在了哪里,反正就像一个更加精致的瓷娃娃。
沈问拔高了些,脸硬朗了些,眼窝也深了些。
沈度……
沈度脸上多了一条疤,没有邹平的那么长那么深,可纵横了小半张脸,依旧破了相。
经历过沙场的人,气质也要不一样些,原先给人稳重可靠的感觉,现在稳重中多了一丝锋芒和锐利。
至于江柔……瘦了。
她这个人就是这样,精贵得很,稍微一不捧在手心儿里面养,她就要掉肉,让沈十三头疼不已。
沈十三翻身下马,谁都没来得及跟他说话,他一伸手就把江柔揽在怀里,“高不高兴?”
他说话一般简明扼要说重点,这句问的是,老子回来了,高不高兴。
他感觉怀里的人不易察觉的点了点头。
他将两人的距离拉开,觉得这情节跟他想象中的有点儿不太一样。
江柔爱哭,一般他要是蹭破点儿油皮,她都急得团团转,要是再受点儿眼中些的伤,保准哭得稀里哗啦的。
虽然他自己不觉得吧,但是按照她的思维来讲,这就是个生死大关。
不是应该看见他就直接哭晕过去吗?
不是他要这么想,是这事儿江柔真的做过!
沈十三一双手捧着江柔的脸,翻过左面看看,又翻过右面看看,结果只看到了一脸的笑。
江柔眼睛都是弯弯的,里面像住着星星有一样,“你在看什么呐,不认识了?”
沈十三有点儿纳闷儿,“没什么。”
以前吧,看见她哭就想她别哭,免得哭坏眼睛,可是现在吧,她真的不哭了,他心里面竟然有点儿酸酸的感觉。
不是醋酸,是心酸。
感觉自己不重要了。
“沈战?沈战?你想什么呢?都到家门口了出什么神啊?”江柔握住捧她脸的手,问道。
沈十三突然一惊,就醒过神来了。
妈的!想什么呢?跟个娘们儿似的。
沈将军迅速的收拾了自己那点儿酸唧唧的心情,搂着江柔,进门的时候感觉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等等!
都已经跨过了门槛的沈大将军又退了出来。
他退到大门口的三丈之外,看着脑袋顶上的那块‘荣国公’匾额,从灵魂深处开始怀疑自己,“我走错门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