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打顾霜霜那三十杖,是因为她死咬着不肯求饶,打完皇帝就后悔了。
但打都打了,他总不能再打自己三十杖还给她吧?
那就只能迁怒别人了。
首先是长春,皇帝要处置她,但又不能直接处置,免得丽嫔更加记恨顾霜霜,等借丽嫔的手把人整死了,再让丽嫔禁足一个月。
众人只会以为,是丽嫔太善妒,连皇帝看上的女人都敢动手,惹得皇帝不满了,才会打压她,谁会联想到顾霜霜身上去?
城市套路深,我要回农村!
丽嫔的反应可想而知,当场就把研华宫砸了个稀巴烂,宫女太监们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李莲英传了口谕,又赶忙跑回皇极殿伺候。
时光飞逝,四个月后的某一天,薛致一身风尘,在殿外求见皇帝。
皇帝道:“宣。”
四个月前,薛致被皇帝派到幽州,具体为什么,李莲英不知道。
不过,看薛致的模样,这四个月他似乎过得很不好,衣裳都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整个人至少瘦了好几圈,脸上的络腮胡都已经长了起来,短短四个月,就让他从一个青春貌美的小鲜肉变成了风干盐渍的老腊肉。
薛致的内心戏:你以为我不想把自己收拾干净点吗?你以为我想这么邋遢吗?还不是陛下只给了四个月的时限!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皇帝垂头看奏折,并不理会他,薛致便自顾说了起来,“启禀陛下,据臣调查,顾贵人与其父的父女关系,确实不睦。”
皇帝的手顿了顿,仍然垂头,语气上并听不出来有多在意此事,“有多不睦?”
他表现得无所谓,但李莲英的眼尖,明显看到皇帝竖着耳朵在听,他眼睛虽然盯着奏折,但眼神涣散,明显就是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薛致答:“据说,顾吏曾在贵人十六岁时,一脚把顾贵人踢出家门,当着百人之众,骂贵人不知廉耻,败坏家风……等。”
皇帝手中的走着‘啪’一声的合上,“不知廉耻,败坏家风?”
薛致奉命去幽州调查,对于皇帝和顾霜霜的那一段儿,是知情的。
而当时顾吏这么骂顾霜霜的原因,经过一番调差,也已经明了,就是她已经不清白,还不愿意嫁人,让顾吏觉得资源被浪费。
她是因为谁不清白?又是因为谁落到这等地步?
自然就不用多说了。
但是,当着皇帝的面,薛致总不能说,‘都是因为你这个王八蛋人家才受这些苦’吧?
他脑袋不想要了吧!
他说,“顾吏一直期望未来亲家能在仕途上对他有所帮助,但贵人已经是皇上的人,自然是难嫁,陛下当年走后就再也没回去过,贵人在家中举步维艰,后来顾吏为贵人寻了一门亲事,是一名富绅,据说仰慕贵人已久,但碍于门第,不敢提亲,那富绅抓住机会,出手相当阔绰,光聘礼,就是千两白银,顾吏欢欢喜喜的准备将贵人嫁出去,但贵人不肯松口,坚持要等陛下回去,顾吏气急了,所以将贵人踢出了家门,据说那日是顾顾夫人在顾吏面前跪了好几个时辰,顾吏才答应让贵人回家。”
薛致越说,皇帝的脸就越沉,最后,李莲英实在是不能不出声了,“陛下,您手中的折子是萧太师辞官的折子,要捏烂了……”
李莲英是不敢偷看奏折内容的,他知道对方手里的折子写了什么,是因为前一刻,皇帝自己在跟他感慨,萧太师的年岁已经这么大了,时间过得真快等吧啦吧啦。
皇帝闻言,这才察觉,松了手上的力道。
官员请辞的折子,皇帝要是批准,就写一个‘准’字,把折子送回官员的手上,要是不准,就直接原封不动的送回去,反正,这奏折就是不能毁。
而萧太师已经年过八旬,眼睛都看不见了,每天上朝都得专人搀扶进皇极殿,皇帝断没有再继续留人的道理。
他把手中的折子展开,抻平,道:“继续说。”
薛致继续道:“顾吏已经将聘礼收下,隔了几天,把贵人硬绑上了花轿,送到富绅家,但等富绅招待完宾客,再回洞房的时候,贵人已经逃了,贵人不敢回家,在外面流浪了半个月,最后富绅在一间破庙里找到了贵人,见她实在可怜,也不再勉强,将她送回了顾家,已经送出去的聘礼,也没有收回,顾吏黑着心肝儿昧下了。”
皇帝用力的展平奏折,放到一边,“然后呢?”
薛致道:“然后顾吏把贵人送去习了武,让贵人练就了现在的一身本事。”
顾霜霜的武功,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可望不可即的高度。但在高手中算是垫底中的垫底,随便一个人就能把她打趴下,因为她没没有童子功,真正的高手,童子功非常重要,从小习武,底子要好很多。万丈高楼平地起,顾霜霜十几岁才习武,就像是地基没打牢就开始建房子,那就必须得想些歪门邪道来让这栋房子立起来,吃苦,受罪,那都不是一般的苦和罪。
具体例子请参考江柔。
江柔也是十几岁时,沈十三把她扔进军营里,『操』练这么些年,还是个扶不起的阿斗,龙虎关一战要是没人贴身保护她,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顾霜霜却能孤身一人在千军万马中冲杀,受伤是肯定的,但她能保住自己的命,能杀人,能立功。
两者的区别在于,沈十三是以江柔的身体状况为先,虽然也累,但时刻考虑她的身体承受能力,只求她虚弱的身体能强健一点。
而顾霜霜,则刚刚相反,一切以提高武力值为先,身体的健康全都放在后面。
薛致敢说,顾霜霜现在的身体,不如一个打了一辈子仗的老兵。
刮风下雨,身上断过骨头的地方,一定会疼,脏器上,肯定也有些不可逆的慢『性』损伤。
总之,日子肯定是不好过的。
这天郭尧在皇极殿里面呆了两个时辰,他走后,皇帝一个人呆了许久,然后对李莲英道:“召江柔。”
李莲英懵了。
这会儿不召顾霜霜,召江柔?
不过皇帝就算打个屁,也轮不到他拿手去兜,虽然惊诧,但也老老实实的去了。
半个时辰后,江柔入宫,皇帝却没见她,而是直接让人把她领进去了天牢。
江柔一头雾水,搞不清楚皇帝到底在卖什么『药』。
等见到天牢里面关的那个人,江柔才懂了。
四个月前,她提醒皇帝,在责怪或者报复顾霜霜前,请先调查清楚她和顾吏之间的关系,而那天之后,就有了薛致往幽州执行任务的消息。
虽然今天她没有听说薛致已经回京,但看这样子,应该是已经回来了。
——
皇帝在报答她。
江柔有点儿受宠若惊。
皇帝也会报答她?
不想着怎么弄死她就是万幸了吧!
然而天牢里面那个瘦骨嶙峋的女人,却是无法否认的证据。
女人的头发凌『乱』,像稻草一样堆在头顶,浑身只剩下一层皮,不知道多久没有洗过澡,浑身都散发着难闻的恶臭,她蹲在墙角,目光呆滞的盯着某处,嘴里喃喃的在念叨着什么。
一个小太监弓着身子,端着一个托盘,走到江柔身边,道:“夫人,陛下吩咐了,这里的东西,随夫人选一样。”
江柔看向那托盘,里面是三件套。
一般在宫斗中,失败方都会用到的三件套。
——
匕首、白绫、毒『药』。
那小太监低着头,落后江柔半步,手里的托盘高高举起,等她选出一样,她要是自己下不了手,他就可以帮她代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