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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柔首先看到了……柳寄芙?

而旁边这个男人……她好像在哪儿看到过……

在哪儿看到过呢?

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但她也没多想,只是默默低下头去夹菜,装作谁也没看到。

这个男人她不知道,但这个柳小姐,在荆州的时候对她就……也说不上有恶意吧。

反正不喜欢她是真的。

邹平一看到江柔,愣了。

当初在客栈门口的三两银子之恩,让他不惜离开队伍,千里奔波到荆州。

到了荆州,打听到她竟然还是荆州知州之女,他就直接递了张帖子上门拜访。

却看到了另一个人。

也阴差阳错,爱了另一个人。

他不能在荆州久留,他还要回京入营,走的时候,带走了他动了情的女子。

男未婚女未嫁,柳知州当然不会就这样放走女儿,所以……他们是私奔出来的。

邹平答应柳寄芙,到了京城就娶她。

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婚礼的时候,一定请来柳知州和柳夫人,在他们的见证下结为连理。

邹平是沈家军的中参将,正三品京官儿,官阶比柳知州还大,配得上柳寄芙。

柳知州也不是看不上邹平。

相反的,他十分赞成,只是这没名没分的,就让女儿跟着别人远赴京城,传出去像什么话?

邹平在荆州逗留了不少时日,沈十三虽没有亲自过问,但军中其他参将的书函已经像催命一样接连送来了十几封。

他一咬牙,决定先斩后奏,先把人弄到手再说。

柳寄芙从小被柳知州宠坏,也是任性得不得了,收拾一个小包袱就跟着邹平走了。

柳知州在荆州气得要死,但一个是自己的女儿,一个是未来的女婿,官儿还比他大,又不能派兵追捕,只能任他们去,算是默认了。

邹平的双亲都在盛京,只等着见过父母,挑个良辰吉日就过门,没想到临近京城的时候,居然碰到了沈十三。

还碰到了当初丢给他三两银子的那个姑娘。

不可否认,当初的确是动了心,不然也不会抛下繁重的工作,跑这么远去寻找一个只知道名字的人。

但感情这个事儿,谁也说不准,她留给了他一个柳寄芙的名字,最后他怀里抱的人,的确是柳寄芙。

却不是同一个柳寄芙。

他不知道是他找错了人,还是当初她留的就是一个假名字,但姑且算是命里安排吧,最后成就了另一段姻缘。

曾经的悸动,该过去的,就要让它过去,不然谁也过不好。

邹平是个说话算话的人,当初说过要还她三两银子,那就是一定要还的。

不过这这姑娘跟将军十分亲密的样子,他忍不住问了一句,“公子,这姑娘是谁啊?”

沈十三:“夫人。”

邹平又不傻,能让他喊上一声夫人的,当然是沈十三的媳妇儿,当时就震惊到结巴,“这这这,是夫人?”

沈十三丢给他一个‘你有意见?’的眼神。

邹平意识到失态,赶忙正色,毕恭毕敬的喊了一声夫人,当时就觉得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儿。

妈呀!我的个乖乖!

还好!还好!

沈十三见他们似乎相识的样子,顺嘴问了一句,“你们见过?”

“当初公子被蜀贼暗算的时候,我走的时候忘了问彭文要银子,正好是夫人路过……慷慨解囊。”

邹平搜肠刮肚,终于用有限的文化水平挤出一个成语,用来向沈十三解释他们如何相识。

不然总不能说是江柔看他们可怜,施舍的吧?

他能和江柔一起被一筷子戳死!

因一个敢拉着他当乞丐,一个敢把他当乞丐……

沈十三并未深想,淡淡的哦了一声,就没下文了。

邹平这时候想起柳寄芙,把她拉到跟前,对沈十三和江柔介绍,“公子,这是我的夫人,芙儿。”

又拉了拉柳寄芙的衣角,“快见过公子和夫人!”

柳寄芙在荆州就见过江柔,那时候她就已经隐隐有即将被扶正的迹象,所以并不意外。

不晓得是不是真爱无敌、爱情使人蜕变的原因,还是邹平那句‘我的夫人’安抚了她,柳寄芙对江柔的态度居然比以前好了一些,听邹平的话,给沈十三和她行了个礼,“见过将军,见过夫人。”

邹平一说,江柔就记起了他,只是没有深想当初在地上挺尸的那个人就是沈十三,一看对方的做派,也能猜到他大概是沈十三手底下的某位副将前锋之类的。她平白受了人一礼,也不好什么都不表示,于是问:“我们也刚坐下,要不就拼在一桌一起吃吧?”

邹平不比沈府里的人,打仗奔波,一切从简是免不了的,他作为参将,和沈十三同桌吃饭的时候不少,早已经习惯了,就喊小二加了两个凳子,和他们一桌坐下。

沈十三一辈子都吃饭贼快,现在也改不了,不过后来经常跟江柔在一起,晓得她动作慢,一般都是自己吃好了就放筷子等她。

一桌七个人,就沈十三和邹平最先放筷子,然后盯着大家。

沈十三是一直都这样,邹平是为了跟上他的步伐,被他锻炼出来的。

江家人心理素质强大,被人盯着吃饭半点也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反而慢条斯理的,生像没有这两个人一样。

倒是柳寄芙,沈十三的官儿大,看起来又老是面无表情,她从心里就发憷。

曾经春心萌动的时候,被所谓的爱情迷了眼,那时虽也怕他,但到底是爱意占了上风,现在跟邹平两心相许,再看沈十三的时候,就觉得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吓人。

从生死战场上走出来的人,气势到底不一样,他不像邹平一样会对柳寄芙嘘寒问暖,当然就让人觉得怕。

柳寄芙坐立不安的夹了两筷子菜,也说饱了,说什么也不肯再吃了。

邹平天天跟她在一起,哪能不知道她的饭量?心里也知道她是在沈十三面前不自在,但也没办法,只能低声在她耳边叫她忍一忍。

江柔亦低头扒饭,在心里默默的同情柳寄芙,突然有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慨。

我理解你,我也是这样……

江柔是在沈十三身边呆久了,慢慢卸了心里的防备,胆子才慢慢大了起来,最初的时候,她比柳寄芙还忐忑。

等时间还差不多了,邹平去结了账,一干人等就要继续上路了。

碰到了沈十三,自然就是跟他们一起走,邹平不敢在将军大人面前和娇妻你侬我侬,跟江柔打了商量,让柳寄芙跟她们一起坐马车,而他自己有马。

沈十三买的车大,再添一个人,完全没问题,江柔一口应下,一行人就往盛京去了。

原先柳寄芙对江柔的态度不好,但说不上特别恶劣,至少没升级到非要置之死地而后快的级别,最多也就是恶言相向了几句。

她心思很敏感,察觉到这位柳小姐对她完全没有了以前的敌意,自然也不用作出一副警惕的样子,那样大家面子上都难看。

跟江母说了一会儿话,江柔突然说:“娘,带的梅花香饼还有吗?我想吃了。”

江母笑着骂她,“你呀,就是馋嘴。”说着就从马车的抽屉里拿出个油纸包,里面是一包糕点。

江母是个心思通透的人,才吃过饭不久,江柔就是再馋,肯定也吃不下了。

果然,江柔自己拿了一块儿后,把纸包递到柳寄芙面前,温和的问:“柳小姐,你要吃点吗?”

说实话,柳寄芙是真饿。

赶路本身是个力气活,而且她也不像江柔他们那样坐马车,而是直接跟邹平骑一匹马。

那可比坐马车颠簸多了。

她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哪里吃过这样的苦?

不过是为了心上人强忍着罢了。

刚刚草草吃了两口,根本还不够垫肚子,车马再一颠簸,刚刚那两口饭,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现在整个车厢都飘满了梅花饼的味道,她就再也忍不住了。

她能看得出来江柔的好意,因为对方手里的一块梅花饼吃了半天,连一个角都没吃完。

她是个直来直去的人,以前喜欢沈十三,对情敌的态度当然好不起来,现在各有归宿,再一副仇视天下人的模样,就没意思了。

她一边往下咽糕点,一边含糊不清的说:“我以前跟你不对付,那是不懂事,但是今天你这一块饼,我记住了,我柳寄芙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我肯定不会再给你找不痛快了。”

江母一听。

这两人以前还有点儿恩怨?

不过对方没明说,她也不问小辈的事。

江柔也不挑破柳寄芙的话,拿着一块饼子看了看车外,笑着说:“好啊。”

柳寄芙也傻嘿嘿的笑了一下,把空了的油纸包递到江柔的面前,腆着脸问,“还有吗?我没吃饱。”

江柔愣了一下,点头,“有的。”然后问江母要糕点。

江母一下子从抽屉里拿了好几个油纸包,心想这姑娘挺能吃啊!

然后又看了看自己不争气的女儿。

天天就吃那么一点儿,她看着就替她饿得慌!

马车将行两天半,就入了盛京的城门,江家人在京城还没有落脚处,沈十三就直接把人带回家,让郭尧收拾了个大院子安置他们。

郭尧一看是夫人的娘家人找到了,忙不迭的把汀兰小筑收拾出来给江家人住。

江蕴看着江父江母安顿好了,就调头去了太师府。

太师府距离将军府有一段距离,江蕴到的时候已经是黄昏。

萧府的人显然也已经知道他今天进京的消息,一早就派管家在等着,一见他就直接将他带去见萧谨元。

萧谨元是萧正卿的爹,官拜礼部员外郎,从五品京官儿。

萧家一家三代在朝为官,结果混到最后,儿子的官儿反倒比老子还大,也着实稀奇。

礼部的员外郎是个闲职,没有实权,平时要做的事情也少,所以萧谨元不怎么需要操心和费脑子,保养得还不错。

这是江蕴第一次见到萧谨元,很文气的一个人,虽然已经不能用芝兰玉树来形容,但可见年轻的时候也是个风华绝代的男人。

见到江蕴,萧谨元显得有些激动,为免失仪,又强行忍了下来,等心情稍平复,才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蕴儿?”

江蕴没什么情绪波澜的点了点头,“是我。”

萧谨元两步走到他跟前,仔仔细细的看着他的一眉一眼,稍平静的情绪又再次波动起来,喃喃道:“蕴儿,爹找了你这么多年,总算是回来,总算是回来了!”

江蕴轻轻皱了皱眉,显然对萧谨元‘爹’这个自称不是很习惯。

但又不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静静的站在那儿,听对方絮叨。

萧谨元看江蕴不冷不淡的态度,身形微微晃了晃,艰难的问,“蕴儿,你……是不是在恨爹?”

江蕴对这个‘爹’根本无感,哪里又谈得上恨,“没有。”

他言简意赅,明显不想多言的样子,嘴上虽然说没有,但萧谨元就是觉得他在恨自己,于是着急的解释,“蕴儿,当年的事太复杂,爹也不能完全掌控,你下落不明后,我一直在找你。”

“你……别怪爹。”

江蕴皱眉看着他如履薄冰的解释和讨好,当真有几分爱子如命的模样。

他还要在京城立足,就算对这个爹再无感,也不好做得太过,就说:“没有,我不怪你。”

那一瞬间,萧谨元脸上出现了一种名为如释重负的表情,轻声道:“那就好,那就好。”

江蕴说,“我想入仕,武职。”

大秦以武治国,江蕴说要做武官,自然可以窥其野心。 萧谨元愣了一下,不解他的意图。

庙堂不是好玩儿的地方,一旦站错阵营,动辄就是落马下台,性命不保,现在各个皇子虽然还小,但皇子的母亲们已经在为儿子筹谋。

太子已定,但谁也说不准,现在的太子,是能一路荣光的登上皇位?还是被至亲兄弟扳倒送命?

作为臣子,没有绝对的能力,就不可能保持中庸,现在站的皇妃阵营,就是下一任天子的阵营,一旦站错,就是没命。

萧太师和萧正卿,一个是皇帝的老师,一个是皇帝的直属亲卫,故而两者只听命于皇帝,暂时保持中立。

而萧谨元自己,因为官微,还是个不痛不痒的挂职,没什么实权,他不想站队,也没人愿意费力来拉拢他。

萧太师膝下数子,萧谨元是长子,萧正卿又是长孙,分府后,萧太师自然跟长子。

萧太师的枝叶虽多,但最出息的不过也就一个萧正卿,其余的要么混吃等死,要么没有天资,在立场问题上,全都保持跟萧谨元一个态度。

也就是说由于各路原因,太师府暂时没有立场,只忠皇帝。

而江蕴野心勃勃,一旦让他入朝,选择立场是必然的事情。

萧谨元想让江蕴认祖归宗,但一是没有合适的时机,二是没有名正言顺的由头。

所以他的身份,只能是萧谨元的义子。

这就意味着将来如果出现舍车保帅的局面,江蕴一定是那个车。

萧谨元找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得偿所愿,当然不会再让他陷入险局,于是一口否决,并谆谆劝导,“蕴儿,诺大一个萧府,你想怎么挥霍就怎么挥霍,何必非要入仕呢?你不知道这朝中险恶,一步错就是步步错,届时后悔莫及也为时晚矣!”

江蕴神色坚定,“我一定要入仕,如果你不帮我,明年正好是科举,我自己往上爬。”

萧谨元仍然不甘心,继续劝道:“庙堂险恶,动辄送命,你从小在外,对这些根本不了解,现在贸然而动,只能跌得满头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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