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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在门口恭送着提着饭桶,挺肚艰难前行的御史们,不禁脱口而出,“可要坐轿?”

刚说完,他就悔得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这些人又不是上门送礼的地方官,而是脸皮奇厚的御史啊。

果然,赵参政眼睛一亮,“那敢情好,我这撑得慌,都走不动道了。”

门子同情地看着不远处等候召唤的轿夫,难为他们了,这一趟趟送下来,怕是肩头的老茧都要磨破。

管家今天真是开眼了,他就没见过这么顺杆子往上爬的人,连客套话都不说,哎,想想太师一把年纪了,还要跟这些人斗,怪不得日渐消瘦。

且说郭中丞乘着高府的轿子回到家,一路上有不少人暗暗地朝轿子吐口水。

在大楚乘轿的人多是体弱多病之人,他们骑不得驴,坐不得车,只能靠人力抬着走。

可若是像高府中人这般,明明身体没毛病,偏要折腾人,只为了展示自己人上人的身份,就非常惹人厌烦。

百姓虽然畏惧权势,不敢明着做对,但暗地里呸一声还是可以的。

郭中丞才进门,管家就着急忙慌地找过来,“少爷啊,不能再拖了,赶紧找房子安置族人吧。”

“别急,”他拉着管家的手,像献宝一样揭开桶盖,“当当当,看看这是什么?”

“哟,哪儿来的大肥肉?”管家口水都要流下来了,这一段时间大家的日子过得很拮据,出门时还得拿块肥油擦嘴,要不,一脸菜色,跟人说话都不硬气。

郭中丞洋洋得意,“咱不是被罚俸了吗?赵参政带着御史台的人都去高府吃饭啦。”

管家吓得手往后缩, “少爷,你不要命了,那姓高的,坏得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万一在饭菜里下药可怎么办?”

断肠草、砒霜啥的,吃完就嗝屁,若是嫌死得太快,下些巴豆,也能让他们吃尽苦头。

“切,谅他也不敢,”郭中丞摸着小胡子想了想,“不过你说的对,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得找人试菜才行。”

反正高府那么多小厮、丫环,不能浪费了,让他们先试试看有没有毒也好。

郭中丞将饭桶提到身前,“这些都是干净的,你拿下去给大伙吃了吧,添添油水。”

管家顺手接过,又问道:“那房子的事呢?”

郭中丞捧着肚子,站起身,“放心,我已经跟几位御史商量好了,他们都有一些空房,挤一挤吧。”

“那就好,”管家提桶离去前,对他道:“少爷,族长提了好大一个包裹放你房里了,你去看看呗。”

郭中丞一步一晃地来到卧房,果见一打着补丁的蓝布包裹放在小桌上,拆开一看,便愣住了,里面都是些铜板、散碎银两,还有一些首饰之类。

这些东西明显是一家一家凑出来的,都是逃难出来的,能凑出这么一大包,委实不容易。

郭中丞提着包裹便要还回去,可走到门口又犹豫了,想了想还是将包裹放好,这么快还回去,族长肯定不收,不如再等两天看看情况。

翌日早朝,高太师竟然真得请旨给他们发恩俸,但原来的处罚依旧生效,这恩俸只是用来贴补他们生活的。

而且高太师很大度地表示御史们可以去高府去吃饭,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御史们心下立刻警惕。

赵参政也不知他肚子里又在打什么算盘,真又带着人去吃了,这才发现老狐狸竟然拿隔夜饭招待他们不说,还往菜里掺沙子。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御史们这一轮又输了,不过他们越挫越勇,绝不气馁,努力打听、收集高太师的罪证,在朝堂上给他使绊子。

不知不觉年关将近,御史们这边依旧按计划,在城内摆摊卖字画,生意还算不错。

与此同时,汾城也是一派忙碌景象。

林捕头带着衙役,来到一片居民区,指着百姓的房子道:“这窗户要拆,还有铁锅也可以砸了……”

城中百姓纷纷告饶,“使不得啊,窗子拆了可就不御寒……”

“我们家真没有铁了!”

林捕头拱手对围观群众道:“如今城中铁匠们正在制枪,可惜铁不够用了,麻烦大家看看谁家有铁,不拘多少都要。”

有百姓质疑道:“我等自当为守城出力,可是锅都砸了,咱们怎么吃饭呢。”

“是啊,要不几家合伙共用一个锅也成。”

“各位乡亲们不要急,”林捕头索性站在门前台阶之上,大声道:“潘知府为了解决大伙吃饭问题,特地和酒楼掌柜谈过了,以后,咱们就按片去酒楼吃饭。”

此言一出,众人不禁大喜过望,酒楼大厨的手艺可不是自家婆娘能比的,那手艺可绝了,以往普通百姓一年也去不了几次的地,这回可以尽情享受,这不是大好事嘛。

随后林捕头便将吃饭细则大概说了,众人认真听完,从中又学到了一个新名词---食堂。

府衙内,潘知府等人正在开会。

“……虽说是吃大锅饭,但是有活干的和闲人自是不一样,先在纸上记着,以后等打退敌军,再按贡献给予奖励,免得大家磨洋工。”

章小林将可能出现的情况,提前做出预防,倒不是怕他们贪小便宜,而是为了避免挫伤大家积极性。

一座城能不能守好,除了需要依靠士兵外、更需要得到广大百姓的支持,大家团结一心,定能打退敌军。

潘知府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纰漏,便也同意她的做法,“这样做下来,其实还能省下好些柴火,正好用来炼铁。”

至于煮大锅饭可以烧煤炭,总比用柴火方便,如今城中的许多树木都被砍了当柴烧,如此下去,不是长久之计。

“嗯,枪已经做了不少,但还不够,要想打退敌军,火枪队必须形成规模才行。”辛将军现在每天都要去铁匠营看看枪支生产进度。

汾城没有铁矿,铁料不足,如今为了火枪队的建设,只能辛苦百姓配合。

龙大当家见这会儿众人沉默,便道:“我最近在城头发现一些异常,目前还不清楚其中的关系。”

在座众人立刻打起精神,“快说说,你发现啥了?”

龙大当家便将自己的观察结果。细细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原来,这几日龙大当家发现敌营时常有小队调动,这本身很正常,但随着时间推移,调动的规模越来越大,天气好时,还能看到敌营新增不少伤患在晒太阳。

他连着观察了许多天,依稀得出一个想法,但也不能肯定。

章小林想了想,答道,“莫非是敌军正在攻打别的城池,这样的话,咱们的机会是不是来了?”

龙大当家摇摇头,“看着不像,如果是攻城战,伤患人数还会大增。”

“那我们再多观察观察,时机合适的话,还可以试着出城攻击。”辛将军也想看看这段时间的练兵成果。

说到出城攻击,章小林便觉饥肠辘辘,她掐指一算,“这不是快过年了吗?咱们准备咋过?”

她自来到这个时代这么久,很多节日都是在逃难的日子度过的,说起来,这还是头回能安安稳稳过年,虽然北军就在城外,但只当他们在守门便是。

“库里还有一些腌肉,米面也够,不如过年包饺子吧。”潘知府去看过韭菜,虽还没长大,但好歹也能割一波了,混着腌肉做成馅,也挺不错的。

章小林捅了捅龙大当家,“你不想吃羊肉吗?”

“想!”龙大当家立刻知道她的心思,狠狠点头。

说起来是很久没有出去打猎了,看着城外那么多羊,这边只能啃着干菜包子,怎么看都心理不平衡。

辛将军笑道:“说起来,北国与我国风土人情不一样,但过年却都是同一天,倒是巧了。”

只不过大楚过年叫春节,北国过年叫白节,可大致的庆祝内容差不多,都是全家团团圆圆、吃吃喝喝的好日子。

“要不,咱们在除夕这天,再故伎重施?”章小林希冀地看向众人。

辛将军想了想,拍板同意,“可以,只是当晚敌营必然灯火通明,咱们必须想个万全之策。”

有了目标,章小林立刻干劲十足地去做准备工作,上回那么多人出去,肩扛手提的,太不方便,这回要设计一个能抬、能滚的车子,争取一次多整点。

另外,她还得去找个好帮手,章小林来到茶坊,找到正在和郑元下围棋的龙江公主。

郑元主动挪开位置,“章东家要不要下两盘?”

看着棋盘上密布的黑白棋子,章小林摇摇头,“我就会下个五字棋,就不班门弄斧了,这次我是来拿东西的……”

龙江听完她所说后,果断道:“那是我的!”

嘿,还真是公主脾气,这里又不是皇宫,章小林可不惯她,“什么你的,那明明是我的。”

龙江双手插腰,“那你喊一声,看它答应吗?”

章小林得意地仰天大笑,连名字都是她起的,这有啥难的,她大声喝道:“二郎神!”

院门口卧着的二郎神听到声音,转头看到是她,翻个白眼又继续悠哉游哉地晒太阳。

真是奇怪,这才多久啊,二郎神怎么连正经主人的话都不听。

龙江笑得花枝乱颤,“哈哈,谁让你老是不跟它玩,它都不理你了。”

章小林摸了摸鼻子,没想到这家伙的脾气还挺大,以前好像不这样啊,难道是近墨者黑?想到这里,她偷偷瞅一眼龙江公主,嗯,应该就是这样。

由于任务艰巨,必须要由二郎神出马, 她特地去找辛将军要来一些火腿讨好它,二郎神这才勉为其难地跟着走。

待到晚上,章小林带着二郎神来到城墙,指着远方的敌营道:“二郎神,前面滴,小小狗滴,你滴,大大滴干活。”

龙大当家眉头打结,“你说得啥?它能听得懂吗?”

“肯定能,”章小林放下藤筐,示意二郎神坐了上去,“它可聪明了,以前连狼群都能收服,北营的那些小狗崽子,更不在话下。”

说罢,她还似模似样地提醒二郎神,“不要玩太晚,差不多了就回来,叫一声,我就放下筐子接你,你滴,明白?”

“汪汪……”

“你看它听明白了!”章小林喜滋滋地将二郎神送到城下,眼看着它潜入敌营,策反敌营的狗崽子们。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大家各司其职,章小林做便携式小货车,辛将军和龙大当家则时刻关注敌军行动,他们得从中找出规律,这才能做好应对计划,而二郎神正在恩威并施地收小弟。

话分两头,且说高公子作为和谈使,与北国的和谈使者,一路紧赶慢赶终于来到雁城,将和约交上去后,他并没有随其他使臣返回,而是留在雁城。

原北国使者倒也仗义,依画葫芦画瓢,也给高公子安排了美人、美酒。

可高公子看见胳膊上能跑马的美女,吓得花容失色,直道:“兄台好意,小弟心领,实在无福消受,快收回吧。”

北国使者诧异极了,“这可是我们北国最美的女人啦,能拉得开大弓,骑得了骏马,有劲得很,难道是你那个……不行。”

高公子脸臊得通红,强笑道:“主要是不太合胃口,咱楚国男子最爱温柔娇俏的解语花。”

“哦~原来如此,”北国使者恍然大悟,“怪不得京城的美女弱得像小鸡崽似的,抱歉,我这里还有一些肌肤吹弹可破的楚国女子,到时候挑两个好的送你。”

依仁台将她们俘来,是为索要赎金,可惜没人来赎,全砸在手里了,只能将他们赏给将领们做女奴。

北国使者对高公子确实好得没话说,请他骑最快的马,喝最烈的酒,主打一个快乐逍遥,无拘无束。

“我不行啦!唔唔~”高公子自诩为名门贵公子,什么时候遭过这罪,马在前马飞,魂在后面追,两杯烈酒下肚,就醉得人事不知。

“兄弟啊!你这小身板有点虚哈,还得练练。”北国使者总觉得自己没尽到地主之谊,怕高公子生气,还想着有没有别的娱乐项目,让他玩得乐不思蜀。

高公子累得躺在地上喘粗气,幸好有亲兵快马回报,说是圣上请高公子赴宴,高公子从来没有这么感激过北国皇帝,救人于水火,好人啊!

北国正宗晚宴走的是狂野风,通常都是在野外燃起篝火,现烤全羊,主客都不用碗筷,想吃就拿刀子现割。

但今天莫日根举办的晚宴,就有些偏楚国风格,屋里有桌有椅,有碗有筷,差点把高公子感动坏了,果真让他有宾至如归之感,不像前几日尽在野外救生来着。

“高公子,今天的菜式都是楚国厨子做的,你看看合不合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