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下山起,苏云青就没离开过嘉恬一步,此刻她最重视的就是嘉恬的伤,在山上时,已由随行的军医将体内残箭拔出,但山上药物有限,还是得下山后方得好好医治。
总算将嘉恬安置在营帐中,给她重新上好了药,众人下去后,苏云青才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让母后担心了。”嘉恬伸手拉拉她的手。
苏云青叹口气,“你母亲将你托付给我,我却带你走这么危险的路…”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嘉恬道,“母后只是为了帮我。”
她小小年纪,受了这么重的伤,又没有亲生母亲在旁安慰,苏云青有些心酸,“嘉恬…我一定会帮你完成你的目标,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这是苏云青第一次对嘉恬说一定会成功,嘉恬眼眶不禁有些湿润。
“日后你登基了,你母亲就能自由回到京城了,别哭,我们离成功越来越近了。经此一役,秦家势必会成为我们的有力助力。你沈母妃也向我保证,沈家也会支持你。”苏云青抹去嘉恬的眼泪,这一路走来,都快忘了她不过十一岁。
“母后,你去看了师傅了么?师傅…是不是喜欢母后?我看到他眉头皱都不皱,就替母后挡刀。”嘉恬的问题让苏云青不知如何回答。
她只好笑道:“你师傅救了我一命,日后我会报答他的。”
嘉恬明白她的顾虑,“深宫困住了母后,父皇并非专情的男子,我知道我母亲就是为这个走的。若是有机会,母后可以跟师傅远走高飞。”
苏云青被她说笑了,“傻丫头你在说些什么呢?好好休息。”
她走出嘉恬的营帐,看到穆宇川抚着自己的伤处,站在外头,见到她出来,原本略微佝偻的站姿,立刻站直了,但还是禁不住身上的伤痛,弯下了身子。
苏云青上前,“你的伤…还很痛吧。”
穆宇川忍着痛咧嘴一笑,“死不了就好,我知道你不能来看我,就站在这里等你,好让你看看。”
“我有什么不能去看你的,这是军营,没那么多男女大防。”苏云青第一次认真看他身躯,但衣服遮着,也看不出哪里有伤。
“毕竟你是皇后。”穆宇川终于适应了身上的疼痛,稍稍站直了身子,总弯着,他自己都觉得难看。
这些天来,冲在前线搏命,她差点忘了自己是皇后。
“这次,多谢你,算我欠你一条命。”这一日难得的没有下雪,风却极大,苏云青长发被吹起,与穆宇川四目相对,她不敢问他要什么报答,怕自己给不起。
穆宇川却笑道:“你活着就好。”
除非有重要的事,他们二人仿佛从来都没什么话可说,主要是苏云青一直不愿与他多说一句废话。
此刻二人便陷入沉默,都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回去好好休息吧,这场仗你不用再上场了。回宫也许就没有休息的机会了。”在宫里无论什么身份的人,都要打叠起十二分的小心,何曾轻松过。
穆宇川深深看了她一眼,他很想靠这次的救命之恩,去听她多说几句话,甚至想再提出带她走,哪怕是很久以后也可以,但他最终没有说出口,而是识趣地转身。
但却有不甘心回过身来,“苏云青。”面对着她抬起的清澈眼眸,穆宇川道:“就算我可以为你付出性命,你依旧不相信我对你的真心是么?”
此刻的风突然很大,大到他的声音传到她耳边都有些困难,但他知道,她听见了。
只是穆宇川此刻有些后悔,风这么大,不该让她站在这里这么久,北原的风太冷太刺骨了。
苏云青没有回避他的目光,依旧直视着他,“我相信。”她的语气依旧冰冷,但这三个字却让穆宇川心中涌现出一股暖流。
“那…”他走近了一步。
“可我要的不止是真心。在感情中我要的东西太多了,谁都给不起。”苏云青不再隐瞒自己的想法。
她苏云青得到男子的真心,太容易了,就算是贺容璋,对她亦有几分真心。
但她要的从来不止真心,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对感情有着病态地执着追求,病态地要求绝对专一,病态地要求所有的关注,也许这一切源于她父母失败的感情。
就算是能为了自己付出性命的穆宇川,也许能从一而终留在自己身边,但心里仍会有角落属于别人。
苏云青想要的感情,世间上也许有,但她遇不到,所以她的人生早就放弃了将自己托付给所爱之人的选项。
“你怎知道我给不起?”穆宇川认真地问。
苏云青垂下眸子,她对穆宇川有感激之情,不会再像过去一般对他绝情,但并不意味着自己就要为他降下标准,“在山上时,若你死了,我的心就属于你了。可你活着,恕我无法把自己的心交付给一个活人。”
她离开了,留穆宇川在原地紧皱眉头,怎么也想不通她在说什么。
大熹与顺海的战役,因聚集了大熹几乎所有名将,几乎是胜得毫无悬念。
班师回朝之后,贺容璋又拨了人速速赶往北原。
增援队伍刚出发没多久,北原的捷报又传回了宫中,但确实需要人手在雪山建造城墙、炮台等防御机制,以防巨戎卷土重来。
贺容璋未想到北原之战竟然结束得这么快,他下旨令苏云青等人速速回宫。
苏云青坐在离开北原的马车内时,心中甚至有一丝不舍,这里很冷,但比在宫中自在。
路边皆是北原老百姓的热情相送,他们已经知道前来支援的是宫里的娘娘和公主。
嘉恬探出头向他们招手,总有一日,他们都会成为她的子民。
自从北原捷报传回,大熹京都内,对雌龙指的就是嘉恬公主的流言,已经越传越广,贺容璋几个儿子都还没什么成绩,只有嘉恬第一个打出了名号。
但在都是男子的朝臣之中,雌龙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好意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