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青在桌案上认真地画着一个美人,她知道穆宇川早已站在自己身后。
穆宇川了解苏云青的性子,如果他胆敢无事潜入云光殿找她,一定会被视作破坏合作关系,从此撕破脸皮。
苏云青也深知这一点,所以今晚他过来一定是有事找自己,丁蝎紫也用上了,他也顺利教公主武艺,并未引起任何怀疑,那找自己还有什么事?
在苏云青作画的过程中,他始终一言不发,甚至根本没有现出身形,苏云青便等他先开口,等着等着就画入了迷,仿佛忘了他还在。
直到快画完了,她才意识到什么,不耐烦道:“有事快说。”
穆宇川一直在思考如何说这件事,他并不会认为这是一件适合与苏云青说的事,但他又找不了别人,最终开口道:“在后宫,得宠的秘诀是什么?”
苏云青莫名其妙地歪着头看他,“什么?”那语气仿佛在警告他不要跟自己闲聊。
穆宇川叹口气,“不得宠的嫔妃,如何才能引起皇帝的注意?”
苏云青捕捉到,他的语气仿佛在关怀着某个人,不会是又爱上某个嫔妃了吧。
“你说的是谁?”苏云青问得穆宇川一愣,他并没有说哪个人啊。
见他不答,苏云青继续转身为刚才的话描补几笔,“不说就滚。”
穆宇川无奈,“我今日遇见一个故人?”
“宫中还有你的故人?”苏云青头也未抬。
“是年少时的玩伴,她入宫了。”
原来是青梅竹马,苏云青心想,这个男人不得了,总是跟皇帝的女人发生纠葛。
突然又觉得不对,“以你的年龄,你年少时的玩伴,应该是皇上潜邸的那些嫔妃了,那些你以前在寿安宫就都见过才对啊。”她第一个反应就是杨鸣筝,潜邸老人中宠幸最少的便是她。
穆宇川只好道:“是新入宫不久的一个采女,我听人家喊她的姓,与我年少时知道的不同,她们家与我家世交,我猜测当日应该是被牵连了,为了保住她,将她送到别处改姓寄养了吧。我最后一次见她,她才六岁,到如今有九年多了。”
苏云青听了道:“这么多年了还记得,六岁到如今,相貌都变了吧。”
“还是和过去很像。”穆宇川低垂眸子,“她眉心有一颗小小的红痣。”
苏云青在脑中回忆起了这位采女,眉心有一点红痣,长得良善单薄,但是并不引人注意,似乎并未被贺容璋宠幸过。
“你想帮她?”苏云青嘴上说着,手上却执着毛笔,挑起一点红色墨汁,在美人的眉间一点,她的眼睛顿时一亮。
“她小时漂泊,终究是被我家牵连,我见到她,就想起她六岁时的样子,跟在我身后喊我哥哥。”穆宇川回忆道,“我住在外六院,平时并见不到什么嫔妃,今日也是公主嫌热不愿去武场,让我进来,我才无意间听她在柳荫处说什么养父已被定罪,自己入宫后无宠,没办法报答养育之恩。”
苏云青没有仔细听他在说什么,只是满意地看着自己所画的美人,这是她完全按照对贺容璋喜好的了解画的,在美人身上,她仿佛看到了任仪景,又仿佛看到了丝兰,但又与她二人都不一样,没有任仪景的绝色与执拗,也不像丝兰般懦弱胆小。
最终她将美人与穆宇川所说的采女重合在了一起,也许是因为眉间的那点胭脂记吧,那个采女与这纸上美人相比,容貌若有欠缺,但感觉很像。
最近她与贺容璋可以说是浓情蜜意,蜜里调油,仿佛这后宫他只看得到自己一般,将众人冷落在角落。
就连床上,也与过去完全不同,她感受到比过去更多的眷恋与疼惜,甚至听到过往从未听过的山盟海誓,让她好生恍惚了一番,仿佛这个皇上从未倾心于她人,眼中只有她苏云青一般。
这一切真实得让她心生好奇,她想测试一番皇帝对自己到底有几分真心,亦或是如她往常所想的一般,毫无真心可言,他不过是想玩弄享用自己。
她画的美人,便是完全按照贺容璋的喜好审美所作,这世上也许没有这样的美人,但她可以创造一个,去验证贺容璋的心意真假。
甚至创造的这个人,不需要多美,只要感觉对了就行。
贺容璋内心深处喜欢的从来都是被动的、柔弱的、依附的,而她苏云青与这些特征是完全相反的,贺容璋自然也看得出来。
如果他真如自己床上发誓时,说的那般爱苏云青,那他就该能对抗自己内心深处本能的取向;但若不能……苏云青的丁蝎紫将用得更加毫无负担。
穆宇川见她久久不说话,以为她放不愿意听这些,又补充道:“我只是愧疚,她那时只有六岁,我肯定没什么想法。”
苏云青这才从自己思绪中出来,翻了个白眼,“你什么想法与我无关,但你想让她得宠,我可以试试。”就用这个采女来测试贺容璋一番。
穆宇川没想到她会答应,当即有些感动,还想再说什么时,苏云青下了逐客令,“如果今日你就是来说这事,现在可以回去了。对了,嘉恬的弓箭由我来教,你就说自己不精于此,不要惹嫌疑。”毕竟穆宇川曾有大熹第一箭手的称号,只不过后来他家被抄了,这个称号只能转地下了。
穆宇川只得悻悻然离去了,他心中甚至在想,苏云青是否会有点在意自己提别的女人。
他离去后,苏云青唤来如雪,将案上的美人图递与她看,又将自己的创作思路仔细说了一番后,才道:“这几日你什么也别做,将这种类型的美人画出十二样来,衣服发饰都要不同,但气质要一样,要弱柳扶风,要清冷孤寂,还要无依无靠,明白么?”
如雪看着美人图,点着头,苏云青突然又道:“对了,红痣先不点。”
五日后,她便完成了任务,苏云青特别将这十二幅美人图挂在云光殿正殿之中,等着第二日众妃来共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