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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国太傅白圭的车队轰隆隆地驶入演武场,正是白圭命手下喊出了“且慢行刑”,阻止了剜向孙宾膝盖骨的特制刀具。

白圭为什么会来?要从相国公叔痤说起。

魏侯?的授业恩师早亡,而白圭早早地投靠了魏?,在他从太子到魏侯的每一步中,都发挥着人生导师的作用。

太傅这个职位,一般是当今君主为太子时的老师。太子转正后,太傅在继续担任君主老师的同时,也是重要的辅佐大臣。

浊泽之战中,白圭巧妙地利用赵韩之间的矛盾,成功瓦解了联军,解救了魏?,助其登上了君主宝座。按功行赏,白圭被封为太傅之职,成功实现商而优则仕。

但在相国公叔痤的一手遮天的形势下,太傅也没多少实权,这是白圭所不满的。作为“商祖”级别的人物,白圭也有着一腔治国热情,亟需一方施展身手的天地。

为了搬掉公叔痤这块又臭又硬的绊脚石,白圭巧妙地利用公叔痤和庞涓将相不和的矛盾,将公叔痤支往西河前线,并且为此得意不止。

白圭正在得意的时候,突然下人回禀,相国公叔痤过府拜访。

白圭一愣,虽然理论上讲,太傅和相国是平级,但与权倾朝野的公叔痤相比,他这位太傅可是闲得不能再闲的闲职。

公叔痤从来也不屑于前往他的府上拜访,一者因为他的商人出身,二者因为他对相权的觊觎。而今天,公叔痤前来拜访,显然并不简单。

白圭连忙亲自迎出府门,恭恭敬敬地将公叔痤迎入府中。

公叔痤坐定之后,也不虚言,而是单刀直入地说道:“太傅妙计,痤若有失于西河,举国政事就拜手太傅了!”

被公叔痤说中了心事的白圭大惊,忙不迭口地否认加掩饰:“相国是何言!因君上有问,丹不敢不答。相国行程,实是君上自定,非丹之力也。”

公叔痤嘿嘿冷笑数声:“不过,太傅千虑一失,百密一疏。太傅欲上相位,最大阻碍非痤,实庞涓也!”

白圭大急,一脸无辜地表白:“相国误会了,丹绝无觊觎相位之心,绝无!”

公叔痤也不理他,自顾自地道:“太傅,可知人君之术,至要者何?”

白圭道:“丹愚钝,请相国指点。”

公叔痤道:“人君之术,重在驭人;驭人之要,重在制衡。痤与上将军,政见不同,屡有龃龉,君上则心安。何也?将相可以互相制衡也。”

白圭若有所思,公叔痤之言确有道理,朝堂之上,权力实现了互相制衡,将与相,文与武,彼此监督彼此牵制,这样的权力结构,君主才能高枕无忧。

公叔痤继续说道:“而太傅与上将军,关系密切,情同莫逆,同进共退,已成结党之势。太傅啊,别怪痤话不中听,如此下去,太傅与上将军必有一损!别说相位,能否保住性命,亦难意料!”

白圭彻底被公叔痤的一番言论给吓坏了,表情明显不自然,额头之上沁出了一层密密的汗珠。他是有野心,但未曾想政治斗争如此复杂,一不小心就踩到坑里了。

白圭平复了一下心绪:“丹所虑不周,还请相国为丹指点一条明路。”

公叔痤这只战国老狐狸,把“又打又拉”之术运用得炉火纯青。吓唬完白圭,又开始给他吃定心丸。

“国人皆知,痤有识人之慧,太傅拳拳为国之心,痤岂不知?痤年来身体抱恙,相国之位,久欲去之。放眼魏土,可胜任者,太傅也!”

白圭谨慎地拱手:“多谢相国赞誉,丹只愿为国效劳,绝无争夺相位之心。”

公叔痤道:“痤必向君上推荐太傅,然太傅当有所动作,解除君上之疑。”

白圭道:“请相国垂示!”

公叔痤道:“太傅最佳选择,便是保持中立,不偏不倚,自成一派,成为朝堂制衡之重要力量,如此必得君心。太傅与痤,素来不和……”

白圭连忙解释:“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公叔痤打断了他:“此乃好事也!君上必不疑太傅与痤结党谋私。今日之患,太傅与上将军过从甚密,当设法破之,以解君上之疑。”

白圭道:“这个容易,丹明日就参庞涓一本,告他个治军不力,武备松弛。”

公叔痤笑得意味深长:“太傅啊,此事大而无当,不及根本,以君上之明,非但不信,还恐愈疑啊。”

白圭道:“还望相国教我!”

公叔痤道:“吾闻庞涓观邑之战,略有隐情。前线军卒反映,此战主谋乃是庞涓之同门师弟,名唤孙宾。”

“庞涓轻骑冒进,身陷重围,被孙宾所救,进而策划袭取观邑。庞涓向君上隐瞒实情,冒功而得封。反将孙宾囚于府中,不让见人,以隐其实,以蒙圣听。”

“太傅当设法取得孙宾此人,则涓必慌,太傅忠君之心得表,痤从西河得归,自当让贤于太傅。”

白圭打心底里佩服公叔痤的老奸巨猾,直接在魏侯面前告状,这个弯转得太急了。如果设法将孙宾搞到手,掌握庞涓见不得光的一面,不仅可以随时拿捏庞涓,更以实际行动彰显自己忠心卫国,不与庞涓结党的姿态。

他深深地向着公叔痤施了一礼道:“国士在朝,不可当也!丹对相国佩服之至。”

公叔痤笑呵呵地还礼,一丝不易觉察的得意飞上眉梢。

白圭出马,避免了自己直接向庞涓要人的尴尬,也可试探孙宾来信的真伪,同时也成功挑拨了白庞二人的关系。

如果白圭要不到人,于自己而言并无损失,也避免了与庞涓发生直接冲突;如果白圭将人要到手,自己到时候再提要求,从白圭手里将孙宾要过来,将会更容易一些。

白圭对公叔痤的“权力均衡”理论深以为然,也担心自己与庞涓走得太近,引起魏侯的怀疑,是故一刻也没有耽搁,径直向上将军府上而来。

到庞府之后,方才得知上将军庞涓,以及自己的目标人物孙宾,全部去了演武场,并且还听说演武场今日要大开杀戒。

白圭心中莫名感觉不妙,立即驱车直奔演武场,刚好看到了行刑官正欲对一个人行刑。

白圭心中着急,从车上站起来,拼着老命喊了一嗓子:“且慢!且慢行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