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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对天地鬼神还是十分迷信的,尤其是墨家是相信鬼神存在的。老墨子这样自我诅咒,令弟子们都十分惶恐。

老墨子继续道:“禳天地、祭神鬼,其礼已成,不必多言。”

他转过头对着禽滑厘道:“滑厘!”

禽滑厘恭敬地回礼道:“弟子谨听师尊教诲。”

老墨子道:“汝暂摄钜子以来,求稳怕乱,缝补裱糊。虽勉力维持墨家,却于墨学传播无尺寸之功。”

“此次内乱,墨家险象环生,险致不复。钜子之责,汝不担也罢!”

对于禽滑厘,老墨子虽然没有当面责备,但言语之间,颇为不满,这就等于把禽滑厘的职务给免了。

禽滑厘伏地顿道:“弟子谨遵师命。今后唯愿侍奉师尊左右,不离须臾。”

老墨子自顾自地点下一个弟子之名:“高孙子!”

高孙子灰溜溜地站了出来。上次他在墨子灵前被胜绰打了一巴掌,一气之下率领弟子离开墨宗。

但是由于庄宽严守四门,加上韩军在城外叫阵,竟然一时没有出得城去。后来听闻老墨子死而复生,高孙子大惊,立即带领弟子赶回墨家。

老墨子道:“墨宗有难,避事讳责,义何存焉?”

高孙子几乎快要哭出来了:“师尊明鉴,昔日胜绰无礼,弟子愤而退场,未敢离鲁阳半步,时刻担忧墨家以及师尊安危。”

老墨子不为所动,对墨家出现的分裂苗头,必须严厉打击。特别是在自己身体尚可,威信尚存之时,处理好这些棘手之事,也好为下任钜子继任打好基础。

“三年之内,不得参与议事,罚为苦役。所部之事,交由公尚过代理!”

高孙子是真的哭出来了:“弟子遵命!”

此时他已经失去了继续坐在堂上的资格,立即沮丧地下堂而去。

“管黔滶!”

管黔滶心头一凛,要知道当初他可是带头离开老墨子灵前的。管黔滶为首的楚墨,离心离德迹象久矣,管墨滶当时看到墨家已无希望,确确实实实是准备另立山头的。

但是,管黔滶幸运的是,碰到了躲在暗处的孟胜。孟胜与楚国阳城君是生死之交,与楚墨也多有亲近,是故与管黔滶关系不错。

孟胜与魏越是“诈死计”的始作俑者,只不过他二人设计的是俱酒诈死,没想到老墨子玩得更大,直接来了个自己诈死。

当管黔滶欲图出城之时,被孟胜直接拉住,并在暗中告诉了管黔滶老墨子的计谋。顿时将管墨滶吓出一身冷汗,原来师尊尚健在人世,而自己却将分裂表现得如此清晰。

孟胜出于友情,为管黔滶出谋划策。于是管黔滶遂以搬救兵的名义,再次参与到了孟胜率领的墨攻队伍,开展了对胜绰阴谋势力的反攻。并在追击胜绰的过程中不遗余力,最终将胜绰消灭。

尽管管黔滶想好了一千种理由,但真当老墨子开口叫出他的名字时,他还是心头一凛,小心脏怦怦乱跳。

老墨子:“管黔滶!墨宗有难,胜绰猖獗,尔一身本领,却全身而退,义之何存?勇之何在?”

管黔滶顿时汗如浆出,他结结巴巴地对自己的行为予以解释:“胜逆势大,且有庄宽相助,弟子急于脱身,寻求救援,是故离场。望师尊明鉴。”

老墨子威严地道:“抬起头来!”

心理素质不好的人不要撒谎,因为你的眼睛会出卖你的心!管黔滶抬头与老墨子对视一眼,立即就败下阵来,壮硕的身躯不住筛糠。

老墨子又问道:“管黔滶,尔弟子邓陵、苦获、已齿何在?”

管黔滶这下子绷不住了,他的这三位弟子或再传弟子,早就不满于墨家内部的条条框框,多次鼓动管黔滶另立门派。

当管黔滶从孟胜处得知事件真相时,这三位已经利用自身的本领,趁伍季发动的小型城门政变、迎吴起进城之时,趁混乱出了城。

管黔滶低首道:“城中大乱,弟子不知其人何往。”

老墨子眼中雪亮,对楚墨这些动向早已察觉多时,他果断下令道:

“管黔滶御下不力,有违墨侠之义。即除去论事堂所有职务,役身给使,以为墨守。一年之内,不得参与墨家议事。”

管黔滶低低回了一声,然后心灰意冷地下堂而去。

老墨子又点名随巢子的三名弟子,此三名弟子也听闻了墨子死而复生,但不敢再回墨家,已经早早逃出城去,投奔他们的老师随巢子去了。

堂中众人皆言不知,老墨子道:“传令随巢子,逐此三人出墨家,永不为用。随巢子御下无方,教诲不严,令其速归墨宗,面壁思过。”

墨家纪律之严明,令堂下众人大气也不敢出,一声不吭地听完了老墨子执行墨法。

就在众人以为可以告一段落之时,老墨子又威严地叫出了另一个名字:“曹公子!”

众人一片诧异,曹公子可是一直在墨家驻地呆着呢,也没有出现任何异动啊,墨子突然叫出曹公子,是何道理?

曹公子镇定地上前:“弟子见过师尊!”

老墨子冷然道:“曹公子,尔可有事欲言于老朽?”

曹公了淡然道:“弟子无事,但听师尊吩咐!”

老墨子喝令一声:“来人!”

两名墨者抬着一个竹筐走了进来,将竹筐放在了议事堂中央,然后退将下去。

老墨子眯起了眼睛:“箧中之简,胜绰处所得,曹公子可识得否?”

曹公子此时再也把持不住,整个人像一滩烂泥般瘫软了下去:“师尊,弟子愚昧,弟子愚昧啊!”

老墨子继续道:“尔与胜绰,往来频繁。尔自细心,将所有信札付之一矩。然胜绰却处处留存,以为把柄。”

众人大惊,没想到道貌岸然的曹公子,居然和胜绰暗通款曲,意图为害墨家。

老墨子道:“当年老朽收尔为徒,确曾有过,扶植尔复举曹国,以尔国君之尊,推崇墨学,治世救民。”

老墨子眼光一眯,陡然提高声调:“然知此事者,你我二人而已。胜绰安得知晓、大放厥词?”

这,可能就是老墨子发现破绽的最大导火索。

复辟曹国这件事情,或许老墨子有心,也以此鼓励过曹公子,但知晓范围就只有两人而已。胜绰当日以为墨子已死,故而爆出此事,直接导致了曹公子的暴露。

“且汝为官于宋,贪图享乐,心无大志,还归问老朽。意志不坚,受人蛊惑,戗害同门,为虎作伥,罪莫大焉!”

曹公子曾在宋为官三年,回来后曾向墨子各种抱怨,令老墨子非常失望,也放弃了复兴曹国的打算。

但曹公子复国欲望被勾起来了,又惨遭墨家放弃,岂能安心?可能从那时起,被胜绰找到了破绽,许以重利,二人开始狼狈为奸。

当然不排除老墨子早就察觉到了蛛丝马迹,但这就永远是个迷了。

曹公子吓得瘫软在地,上下牙齿的的打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喃喃地道:“师尊饶命,……饶命……”

老墨子轻捋胡须,目视前方:“墨家有法,尔自知之。念尔入墨多年,颇多勤苦,尔自裁吧!”

两个墨侠上前,立即将软作一团的曹公子拖也下去。

老墨子罢禽滑厘、贬高孙子、斥管黔滶、责随巢子、杀曹公子,一番快刀斩乱麻的行动,斩钉截铁、雷厉风行,丝毫不拖泥带水,一点也不像一个近百岁的老人,整个墨家上下一片震惊,议事大厅无声,呼吸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