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公师隰“啪”地一声,猛击龙案一掌,吓得趴在地上的监突身体不由自主地随之颤抖一下
秦公师隰双眼放光,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果然不出寡人所料!”
监突汗出如浆,身体筛糠,口住不住碎碎念:“君上英明、君上英明!”
秦公师隰哈哈大笑:“此子虽少,自视甚高,颇多奇思玄谋。然彼之心思,安得瞒过寡人双目?哈哈哈哈!”
监突抖得更厉害了:“君上,老仆深知此事不妥,故而从未向君上提起,请君上恕老仆之罪……”
秦公师隰洋洋得意地道:“不怪大监,不怪大监。”然后又颇为炫耀地问道:“大监,汝可知此子之弊何在?”
监突道:“老仆不知,老仆不知。”
秦公师隰道:“其一,寡人与此子有过数次深谈。此子颇好驭马之术,曾放豪言,欲建骑兵,横行天下。河南之地,水草肥美,盛产良马。故吾知此子之所欲也。”
“其二,此子有一下属,名唤端木伯御,乃天下驭马高手也。草原诸部,奉以盟主。共邑之战,颇立奇功。然俱酒令其滞留焉氏而不归,寡人知其必有所图也。”
“其三,河南地诸部中,有左楼烦者,与晋室有亲,楼烦孤涂,虽非至亲关系,亦有舅甥之情。北上河南地,结盟楼烦部,固其首选也。”
“以上三者,乃寡人判断俱酒此子,必欲北上之由然也!大监以为如何?”
监突显然已经浑身湿透了,趴在地上高声称颂:“君上英明!君上英明!君上英明啊!”
秦公师隰得意坏了,他的判断确实有一定的道理。
第一,俱酒可能在他面前提起过骑兵是未来的趋势,而河南地是超级养马场啊;第二,俱酒把端木伯御滞留在焉氏塞,肯定是为将来北上做准备;第三,楼烦左部那儿还有俱酒一位便宜老舅呢,虽然没有自己亲,但也是可以利用的势力啊!
俱酒啊俱酒,你小子这点道行,还是别在寡人面前显摆了,你那点花花心思,在寡人面前都是小儿科好不好!
秦公师隰看到瑟瑟发抖、汗出如浆的监突,享受着俱酒的小心思被自己给戳破之后的无限快感,一个字,爽!
但秦公师隰显然并不想就此打住,他还想延续自己的爽感。当下继续问道:“大监,既如此,汝以为俱酒此子,当何以封?”
监突刚刚直起点身子,果断又趴了下去:“君上折杀老仆了,此军国大事也,老仆安敢乱言?”
秦公师隰道:“恕尔无罪,但讲无妨!”
监突支支吾吾半晌,好像下了好大决心一般,方才言道:“老仆以为,俱酒公子若北上河南地,则如鸿飞天宇,鱼入深渊,不可追也。君上若为长久计,必不可以北邑封之。”
秦公师隰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正是他的心思所在。现在这个小外甥确实立下了拥戴之功,不封赏是不行滴!
但封赏到西北也是不行滴!寡人要牢牢地把控住这个鬼点子很多的小外甥,使之忠心不二为我所用,肯定不能遂了他的心意,放任他猥琐发展。
秦公师隰继续追问:“大监久在雍都,今秦之疆域,何处适之?”
历朝历代的皇帝,都喜欢听取身边太监的意见,特别是在朝堂之上争论不休的时候,太监往往会提供旁观者清的观念。
秦公师隰也不例外,他明白朝上那几位,都是各怀心思。而这个老寺人,在朝中没有利益诉求,是一个自己信得过的旁观者。特别是刚才监突的表现,非常令秦公满意,活脱脱一个典型的忠心老仆,嗯,此人可信!可用!
监突好像绞尽了脑汁一般苦思冥想,半晌方道:“老仆愚见,不若封之南郑。”
秦公师隰很好奇:“焉何是南郑之地?”
监突道:“南郑故褒国也。其地北隔关中,南分巴蜀,东阻汉水,西绝陇右,四周群山绵亘,畏途巉岩,仅数径可行,人之出入,皆无他途。俱酒公子一入南郑,东归之念绝矣!”
南郑(汉中盆地)示意图
秦公师隰频频点头,不错不错,监突这个主意挺好,把这小子放到南郑,算是把他牢牢困住了,不怕他不为我所用。
而且,南郑这个地方,蜀国一直虎视眈眈,这小子鬼点子多,会打仗,让他去对付蜀国蛮子,应该也是不错的选择。
秦公师隰于是补充道:“南郑之地,秦蜀屡有争夺,此子入驻南郑,蜀人再无染指之时也。”
话音刚落,监突立即高声称颂:“君上英明,所虑周全!秦国必将大兴于天下啊!”
秦公师隰正在洋洋自得中,完全没有感觉到异样,嗯,老监突这回反应怎么这么灵敏呢?调门还这么高?不用说,肯定是被寡人的深谋远虑所折服呀!所以说,为人君者,站位一定要高,远光一定要长远,如此一来,下人才能心悦诚服。
秦公师隰感觉在监突身上找到了相当高的满足感和成就感,这是他在朝堂之上,从嬴必等人身上所得不到的。面对这些庶长们,他还有点战战兢兢,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庶长们给密谋废掉了!
他继续问道:“俱酒此子,在韩已为封君,在魏则拜少卿,寡人虽欲放之南郑,然何爵以封?”
监突又是一阵谦虚:“君上,赐爵封职,乃国之大事,老仆万死亦不敢妄言!”
秦公师隰这个腻歪,你特么今天妄言的不少了,还不敢妄言呢?遂袍袖一挥:“诶!寡人讲了,恕尔无罪!”
监突一脸勉为其难状:“朝中之事,老仆不懂。然观魏之封赏,或有所益。魏之爵职,并无‘少卿’,此独为俱酒公子一人所设也。君上新归,苟利于国,不必泥古,故可新设爵职,以为封赏。”
秦公师隰十分赞许地看着监突,果然是人老成精,今天从老监突身上可算是学到了不少东西。
秦公师隰站起身来, 目光深邃,语出锵锵:“寡人决矣,封俱酒为秦国客卿,领南郑守,为国戍守南部边境,以御巴蜀,以安民生。”
监突挣扎着也随着秦公站了起来,他感觉自己一辈子的汗都在今天流完了,整个人都快要虚脱了,他拼尽全身力气,高声称颂道:
“君!上!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