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军中的将领都是入境的修行者,李牧的声音响起,立刻就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急忙下令变阵。
但这些在二境强者眼中,终究是慢如蜗牛。
军令还在下达中,朱雀大街上最前方的朝廷军队就已经人仰马翻。
仅仅是一息之间,整条街道上的青石板就如同翻滚的青龙,呈螺旋之势,腾空而起。
街道上,重甲军阵,神策军骑军,来不及做出反应,就已经被带飞了起来,随后又重重砸落。
数百米宽的朱雀大街,坑坑洼洼,到处都是散落的青石板,和哀嚎的战马士卒,一片狼藉。
许家阵营中,众人大喜,立刻下令全军出击。
叛军也趁着这个间隙,策马冲出了重甲军阵所在的街道。
参与叛乱的各方势力,也都从大街小巷纷纷开始撤离。
不知道是李牧的话起了作用,还是轮转王有别的想法,朝廷军队看起来虽然狼狈,但致命的却不多。
神策军军帅贾俊杰迅速重整军阵,拦截叛军。
冲锋起来的骑军如钢铁洪流,想要拦截根本就不可能。
许家阵营中,一系的重要人物都冲出了包围,重甲步卒才勉强整合了战阵,将后面的叛军拦下。
叛军无奈,只能分散,以队为单位,冲向了街边各条街巷中。
一时间,整个朱雀大街两侧,屋脊上,巷道中,到处都是喊杀声。
甚至一些看热闹的江湖修行者,都被迫卷入了战斗。
李牧儒家神通‘咫尺天涯’再一次将轮转王拦下,但对方似乎没想与他纠缠,留下一句,“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曼妙的身影就冲天而起,消失在了风雪中。
二境强者,即便是都城惊神大阵都无法阻拦。
或许如她所说,出手只是为了还一个人情,破了重甲军阵,至于叛军能不能冲出城,就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李牧站在街边的房屋的屋脊上,看着消失的那道身影,若有所思,越看越熟悉。
一队骑军从后方疾驰而来,领头的正是东大街而来的神威军军帅甄无敌。
甄无敌勒马停下,主动上前抱拳道:“神威军军帅甄无敌,见过李侯爷。”
“甄帅客气了。”李牧朝着甄无敌拱手。
甄无敌微微一笑,迅速道:“不知侯爷是否还有吩咐,如若没有,甄某就先行追击叛军去了。”
“甄帅对都城熟悉,一切可自行决策。”李牧笑道。
“如此,那甄某就先去了。”甄无敌拱手,在李牧点头后带人策马而去。
一军军帅从三品武将,手握重兵,除了皇帝,无需向任何人请示。
李牧一等侯爷,虽身份尊贵,但在军中暂无军职,也还不足以让甄无敌如此客气。
虽然还有个正三品的大周令司正,但那是特殊衙门,不属于文官,也不靠近武将。
但在今夜,全城兵马都要听从李牧的调遣,更重要的原因是,他能出现在这里是李牧给了这个机会。
除了朱雀大街上的叛军主力,内城各处还有很多参与叛乱的各方势力。
双方兵力又都汇聚在了永安门。
叛军不但要争夺城门,还要抵御来自后方的骑军。
又是一场惨烈的夺门之战,双方高手齐出,这战便是两个时辰。
寅时已过。
眼看着天就要亮了,叛军的强者出手越发肆无忌惮。
出手间,强大的气息席卷周围建筑。
帮派势力也开始朝着木质居民楼点火,为了搏出一条生路,不择手段。
朝廷高手一边战斗,一边还要控制战斗余波,一时间有些束手束脚。
内城多处战火纷飞,大火蔓延数十里,百姓们被迫弃家而出。
在李牧的吩咐下,一支响箭升空。
永安门守城的金吾卫,不再拼命抵抗,逐渐朝两边退开。
最终,永安门被叛军攻下,城门大开。
朱雀大街后方,神威,神策骑军兵合一处,贾俊杰看着天空响箭,不解问道:“李侯爷这是何意?”
响箭的意思是让他们放缓围剿,给叛军各部足够的时间逃离出城。
“你没见城内现在什么局势吗?”甄无敌点了他一句。
“你的意思是李侯爷故意放叛军出城?”贾俊杰突然反应过来。
甄无敌点点头,“在城内,叛军肆无忌惮,我们却畏首畏尾,出了城,我们才能无所顾忌与叛军一较高下。”
贾俊杰皱起眉头,“这让叛军出了城,岂非放虎归山……”
城外一马平川,骑军向来机动性又强,一方想走,另外一方根本无法阻拦。
“你觉得李侯爷会毫无准备吗?”甄无敌看向他问了一句。
贾俊杰一愣,眉头舒展开来,“对呀,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
永安门前,叛军将领忽然警惕的皱眉,原本还紧咬着他们不放的朝廷大军,突然像是乏力了一般,和他们距离逐渐在拉远。
虽然疑惑,但各军也并未多想,现在最重要的便是先出城。
许文清,南宫先生也看出了点什么,大概也是因为要顾及城中百姓安危。
叛军数万骑军,城中帮派势力还有几万人,真要逼急眼了,鱼死网破,半个城都得被毁去。
或许,这一点许文清早就想到了,这才在天子门下演了一场苦肉计。
各大帮派势力也知道都城是待不了了,很多人肠子都悔青了,但没有办法,只能跟着叛军先逃出城。
很快,叛军就在疑惑中,一路畅通无阻,出了永安门,沿着朱雀大街,直接到了外城南门。
守在这里的依旧还是左武卫的叛军,远远见到了打头的骑军将领正是自己左武卫大将军霍恩,急忙将南门打开。
已经准备好血战的叛军见大开的城门,都有些怀疑,城外是否已经被朝廷布下了天罗地网。
就连霍恩都有些迟疑了,要不是守城的是自己的亲信之一,他真以为这是朝廷早就布下的局。
“那是,李侯爷……”
正当他准备下令出城的时候,身后骑军中响起了惊呼声。
霍恩抬头,不禁紧张的握紧了手中长枪。
南门城楼翘檐上,一袭白袍的李牧正负手而立,俯视着他们,一道清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诸位军中兄弟,放下刀兵,陛下说过可以既往不咎,但如果出了这个城,便是不死不休。”
……
雪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停了。
整个内城乱做了一团。
“报。”
一名羽林信使策马来到天子门下禀报道:“启禀陛下,李侯爷下令城中大军放缓了对叛军的追击,现在许家为首的叛军大部都已经出了永安门,往南门方向去了,城内还有少部分叛军势力在四处纵火。”
“东城连着几坊起火,西城靠近城墙的五个坊同时起火,城中人手不足,火势一直得不到控制……”
羽林信使一口气将城中情况都说了出来。
天武大帝,朝中大臣,依旧还在天子门城楼上。
“李侯爷怎么让叛军出了永安门?”一名头发花白的大臣沉声开口,“莫不是和许家有什么勾连!”
身边大臣闻言,目光都看了过去,刚才说话的是工部左侍郎吴道阳。
见众人眼神古怪,吴道阳皱眉,“都这么看着干嘛,难道说的不对?”
“话是没什么毛病,但从吴大人嘴里说出来,就有些不对了。”礼部尚书徐平西瞥了老头一眼,淡淡道:“什么时候工部也开始学御史台闻风奏事那一套了?”
“谁又规定这是御史台的特权了?”吴道阳冷哼反驳。
“无凭无据,吴大人可要慎言。”鸿胪寺少卿郭一嘴指着城中各处起火的地方,“吴大人难道看不出,李侯爷为何会放叛军出城。”
“而且,李侯爷既然放叛军出城,想必是早有安排。”说完,他又补充一句。
“郭少卿说的不错,如果不放叛军出城,逼急了难免狗急跳墙,李侯爷这也是为了大局考虑。”定国公顾棠点头。
其余大臣也是纷纷点头认同,这是目前最好的结果。
至于叛军出城后会如何,这在大周天下,又能跑到哪里去?
再说,两大营百万军队,出了城更利于对叛军的围剿。
见没人站在自己这边,就连御史台,翰林院的喷子都保持了沉默,吴道阳也就悻悻的闭了嘴,将头扭到一边。
而天武大帝听着大臣们的对话,也没开口,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微微笑了笑,道:“早在这之前,李轻舟就让朕将左神武卫两万人都调到了清河郡城外,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大臣们闻言,不由一怔,停下了交谈。
禁卫军左神武卫调离龙首山,这个他们知道,当初对外说是为了防江湖宗门势力。
现在经过天武大帝这一说,这才知道,原来是那位李侯爷手笔。
“原来如此。”柱国公萧玄恍然叹了一声。
“怎么了?”
大臣们将目光转了过去,有大臣问道:“萧国公想到什么?”
不等萧玄说话,定国公顾棠也反应了过来,紧跟着赞叹一句,“李轻舟不愧号称算无遗策,这都让他算到了。”
大臣们更加疑惑了,唯有一些武将灵光一闪,恍悟又皱眉,像是想到什么,但又差那么一点。
“原来是这样……”
高长青,林元白,孙平凡,徐平西一众大佬先后面露了然之色,明白了过来。
其他大臣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皱起了眉头。
“到底是什么?就不能直说吗?真是急死人了。”有性子较急的大臣连连开口。
“呵呵。”顾棠性子随和,看着抓耳挠腮的大臣们,笑了笑道:“许家谋反,定然也会想到如果失败,安排好退路。”
“你们说,他们会从哪里退走?”顾棠问了一句。
“许家……漕运……”
“京漕运河。”
有大臣立刻反应过来,声音都高了几分,“漕帮的背后是许家,这么说,叛军定会从水上退走。”
“叛军要真上了漕船,在水上可就是漕帮的天下了。”有大臣惊慌。
大周朝廷虽有水师,但几乎都在东海一带,都城境内的水师人数不足五万,大营在京都北面的镜水湖,离清河郡城码头两百里。
京漕大运河四通八达,想要以水师围剿叛军,根本不可能。
“嘶……”
“李侯爷竟然早就算到了,叛军会通过漕运退走,提前就在清河郡城外安排了重兵。”
“难怪会让叛军就这么轻易破城而去……”
“好一手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一名老将由衷赞叹。
大臣们神情各异。
经过顾棠这么提醒,忽然间就想到了。
京都境内就只有一个码头,在清河郡城外。
叛军想要从都城到京漕大运河,清河郡城是必经之路。
大臣们无不惊叹李牧的神机妙算。
这并不算是如何精密的布局,换做任何一名老将也都能做到。
但战局瞬息万变,谁也不能保证所有的提前布局都能用上。
李牧能将叛军何时攻城,战败后会是何种反应,以何种方式退走,这一系列的反应都在算计中,并且提前布局,还正好都用上了,这就很不简单。
天武大帝听着大臣们的议论声,也有所悟,这看似简单的布局,其中最难的就是将对手的每一步决策都算计到了。
也就是说,整个战局的走向,对手的心理,一切都在算计中,毫无波澜的都按着李牧计划在推进,这缜密的心思,和洞察人心的能力,才是最可怕的。
天武大帝暗叹一声,忽然门道:“叛军何时出的永安门?”
“寅时三刻。”羽林信使回道。
“按时间推算,叛军现在应该到了南门了吧。”
天武大帝抬头看了下天色,沉思了一下,又吩咐了句,“去传令,让皇城内的羽林卫去内城,清剿叛乱的残余势力,反抗者,格杀勿论。”
与此同时。
外城,南门。
叛军看着城楼顶上的那道身影,不知道是因为有压力,还是在沉思刚才的话,没人出声,也没人轻举妄动。
场中一度寂静。
霍恩神色凝重,不知为何,对方只有一人,却让他感觉比面对朝廷的重甲军还有压迫感。
“诸位军中兄弟也应该都知道,本侯是儒家弟子,一向讲究先礼后兵,如果诸位听不懂……”
看着城下数万叛军毫无反应,声音渐冷。
“本侯也略通拳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