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斯颊利面色阴沉地扫视着眼前这群人,他们脸上或惊惶、或恐惧、或愤怒的表情尽收眼底。他微微抬起手来,在空中用力一挥,仿佛要将所有嘈杂声都斩断一般。随着他这个动作,原本喧闹不已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一个个的将目光全都看向了他。
只见鲁斯颊利缓缓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又猛的睁开双眼。此时他的眼中已满含怒火和悲伤,那熊熊燃烧的烈焰似乎要将周围的一切都焚烧殆尽,那无尽的悲痛又如潮水般汹涌澎湃!
接着,鲁斯颊利用颤抖的声音大声喊道:“国君惨遭杀害,此乃我突厥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奇耻大辱!这般血海深仇不报,天理难容!我等身为臣子,理当不计任何代价,拼尽全力去洗刷这份耻辱,只有这样才能让逝去的鲁斯颊利可汗安息,才能慰藉他在天之灵!”
殿内刚有人要出声附和他的时候,只听他继续说道:“血海深仇自然要报,不瞒诸位,本帅已经调动婺城所有大军出城,前去剿灭秦狄。但是,报仇固然重要,有一件事情却比报仇更重要。”
说到此处,他深邃而犀利的目光缓缓地从众人脸上扫过。那眼神仿佛能洞悉每一个人的心思,令人不寒而栗。
随后,他迈着坚定有力的步伐,直直的朝着大殿中央那象征着无上权力的宝座走去。
“诸位都很清楚,如今这塞北之地局势复杂多变,各方势力犬牙交错,相互争斗不止。我们突厥历经风雨沧桑,在这片广袤的大地上傲然挺立百余年,成为威震四方的霸主!”
“然而国不可一日无君,若想让我突厥继续保持强大的威慑力,抵御周边列国的觊觎和侵扰,当下之急便是立即拥立一位新可汗!唯有如此,方能稳定国内局势,重振突厥勇士的士气,进而向外展示我突厥的雄风与实力!”
他顿了顿,接着提高声音说道:“当然了,新可汗还应当义无反顾地肩负起为前任鲁斯颊利可汗复仇雪恨的重任!必须以雷霆万钧之势铲除那些胆敢冒犯我突厥尊严之人,让敌人闻风丧胆,不敢再轻举妄动!”
最后,他昂首挺胸站定在宝座之前,环顾四周后朗声道:“我阿史那家族自古以来便是突厥的大权掌控者,如今面对这艰难险阻的局面,本帅愿挺身而出成为突厥的新可汗。现在也只有我阿史那家族才有能力,接过鲁斯颊利可汗留下的这个烂摊子。本帅将会竭尽全力收拾这混乱不堪的残局,剿灭汉军,再创辉煌!”
听他说完,当即有鲁斯颊利的拥护者站了出来,怒斥道:“库鲁,你这是要篡位谋权!”
“库鲁,当此危难之时,你不思如何为可汗复仇,却想先登上汗位,此举与那汉朝的狗皇帝,又有何区别!”
......
大殿里的斥责与议论声四起,一个个全都横眉竖目的怒视着阿史那库鲁。时至此刻,他们终于明白了他的真正目的。
库鲁听闻此言,不仅没有恼怒,反而仰天大笑起来。笑声回荡在大殿之中,透着一股张狂之意。
待到他的笑声停止,义正言辞是说道:“你们懂什么!若此时不立新可汗,突厥将群龙无首,一盘散沙。如何与汉军对抗?复仇之事,自是要在稳定局势之后。况且鲁斯颊利可汗在位之时,突厥已渐露衰败之势,如今我登位,并非只为一己私欲,而是为整个突厥的未来!”
“今日本帅是在通知你们,不是在于你们商议!再者说了,突厥的汗位本就属于阿史那家,我看你们谁敢反对!”
话音落下,殿外那些严阵以待的卫士一窝蜂的冲了进来,手持钢刀,将殿内这些人全都围了起来。
“你...你这是公然谋反,其行可诛!”
“阿史那库鲁,我奉劝你最好打消这个想法。若是一意孤行,我等必将会共同讨伐于你!”
有几个反对者满脸怒意的站了出来,当众怒斥于他,其中便包括了白山!
阿史那库鲁冷眼看着两人,嘴里传出一声冷哼,道:“哼,还想要讨伐本汗,你们以为今日还能走的出这大殿吗?呵呵,既然你们对鲁斯颊利如此中心,本汗就送你们去追随他。动手!”
动手二字一出,卫士手中的钢刀便高高举起,向着那几个反对者砍去。
一时间,血溅大殿,那几个人瞪大双眼倒地而亡。众人见状,纷纷面露惧色,再无人敢吭声。
阿史那库鲁缓缓抽出腰间佩剑,一剑劈砍在面前的矮桌上,只听嘡的一声脆响,矮桌被他手中利剑一分为二。
双眸冰冷的扫视一圈众人,朗声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本汗知晓诸位心中仍存疑虑,但只要跟着本汗,定能重振突厥威名,踏平那汉朝疆土。若是对我成为可汗有什么异议,尔等不妨站出来直言!”
大殿之内一片死寂,众人皆低着头,不敢直视阿史那库鲁的目光。
这时,角落里一个年轻将领缓缓走出。只见他单膝跪地,声音沉稳的说道:“如今突厥内乱,若此时分裂,只会让汉人有机可乘。末将以为可汗既有此雄心壮志,不论手段如何,只要能振兴突厥便是英雄。末将愿放下仇恨,追随库鲁可汗。”
阿史那库鲁微微挑眉,审视着他,随后嘴角泛起一抹笑意:“好!这才是我突厥勇士该有的胸怀!跟随本可汗,是你最明智的选择!”
随后,他的目光再次看向众人,高声说道:“这才是识大体之人,本汗希望你们也如他一般。本汗已经决定出兵攻打汉朝的狗皇帝,至于你们...哼,就留在王宫内好好想想你们的未来吧!”
言罢,阿史那库鲁在众人的注视下,大摇大摆的走出大殿。
待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人群中有人不服不忿的开口道:“岂有此理,他...他这是要将我们囚禁在王宫内!”
说的简直就是句废话,在场的众人不是傻子。这么明显的事情,谁都能看得出来,可是事已至此,他们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带到婺城的大军联系不上,自然也就无人前来救援。进入王宫时,随身携带的兵刃也都被卫士收缴,就算他们想奋力一搏,仅凭拳脚上的功夫,那是一点杀出去的希望都没有。
就在众人沉默之时,刚刚那位年轻将领站起身来,环顾四周后说道:“各位莫急,当下我们突厥确实内忧外患,可汗的被杀的消息一旦传到契丹,他们必定会趁机侵占我们的疆土。末将以为倒不如先让库鲁可汗除掉汉帝,如此一来,无论是契丹还是汉朝,都必将被我们所震慑,这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道理他们都懂,但就是无法接受阿史那库鲁如此强硬的态度和这般卑劣的做法。
他们在这里如何暗自愤怒暂且不提,离开大殿的阿史那库鲁来到书房,将拥护阿史那家族的那些心腹全都召集起来。
既然决定要登上汗位,当务之急就是要将这个消息公之于众,占据先机。只要上位的消息传开,到时候就算有部落的首领心中有所不满,也不敢在轻举妄动。
待到登基的国书颁布,他们再敢说三道四,作为可汗的阿史那库鲁,便会有足够的理由和借口除掉他们!
他们这边紧锣密鼓的谋划这些事情的时候,几百里外的胡质部落中,秦狄正在悠闲的坐在火炉旁喝着香茶。
阿史那云裳作为那些突厥降兵名义上的领导,跟随虎豹一同前往几十里外安营扎寨。之所以让她随行,是为了让突厥士兵心安,同时还可以震慑他们!
门帘挑起,云霄子从外面走了进来。清晨时他也曾跟随虎豹离去,刚刚从那里返回,便急着前来面见皇帝。
径直来到皇帝近前,止步后辑首道:“无量天尊,云霄子见过陛下!”
秦狄抬眼看向云霄子,示意他落座,开口道:“坐吧,一路辛苦了,那边的营地安排的如何了?”
云霄子落座,接过舒颜送来的热茶,点头致谢,说道:“陛下,经过兵士们的努力,营地的轮廓已经大致完成。贫道离开时,虎豹二位将军正在代理众军搭建营帐,现在应该搭建的差不多了。”
秦狄:“依你所见,那边的地势如何?”
云霄子:“陛下,那处地势处于山地与平原的交界处,山势虽并不高,但有一定的坡度,如今被积雪覆盖,敌军的骑兵想要冲上去也并非易事。营帐就搭建在两山之间的一处平坦开阔之地,山下有一条河流,河面虽已经冻结成冰,但我们可以凿冰取水,是个理想的扎营之地。”
尽管通过他人的口述了和绘制的地图,对那里的地势有了些了解,毕竟是意识里想象出来的东西,与身临其境的亲眼所见还是有很大差距!
此时听到云霄子如此这般说道,秦狄不禁轻轻地颔首示意,表示自己已然明了其所言之意,同时心中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突厥的骑兵在地势平坦的地方冲击起来,威力还是很大的。想要战胜突厥的铁骑,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占据地利的优势。
悬着的心刚刚放下,云霄子那略显低沉而又凝重的声音再度传入了秦狄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