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姚嬷嬷领着两个丫鬟来南厢院,说是老夫人安排过来帮着刘氏备‘同年’宴。
言语间无不是说着为刘氏着想,让她少操心。
刘氏气得闷。
‘同年’宴已经筹备好了,也不需要别的旁人来指手画脚。
老夫人这时候将自己的心腹嬷嬷叫过来,无非就是不信任她,怀疑她在背后使坏。
可把刘氏气笑了。
“既然老夫人差你们过来相助,宋嬷嬷,将手里的活儿交给姚嬷嬷吧,毕竟是老夫人身边的人,懂的规矩多,做起这些事,要比我们这些生手麻利多了。”
宋嬷嬷听见刘氏语声温和,不像是生气。
话一到后边,味就变了。
宋嬷嬷赶紧将手里捏着后院的粗活儿交给了姚嬷嬷,那些准备早就完善了。
该发的帖子都发出去了。
往常小姐和少爷们的好友都请了个遍,一些没请的,都交了空帖子让府里的小姐和少爷自请。
因此,他们这边了只剩下一些重活还有脏活没有齐全。
姚嬷嬷从宋嬷嬷的手里接过,往单上一瞧,脸色立即就沉了。
刘氏见状,道:“姚嬷嬷,可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姚嬷嬷吞吐了半会,只能咬牙接下,面上不动声色道:“老奴一定会给二夫人给办妥了。”
“有姚嬷嬷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到底是母亲手底下的人懂得多,宋嬷嬷虽然跟在我身边也长久,可到底平常时不太接触府里的事务,上手难免会生疏,往后,还多得姚嬷嬷多来提点提点!”
姚嬷嬷皮笑肉不笑,“二夫人瞧得起老奴,往后有什么困难之处,尽管吩咐一声。”
“那我就多谢姚嬷嬷了。”
“二夫人言重,老奴这就下去安排,”姚嬷嬷赶紧退下。
刘氏笑眯眯地送走姚嬷嬷,等人走出门,刘氏脸上的笑容立即就消失了。
“二夫人何苦如此,这不是让老夫人恼您吗?”宋嬷嬷知道刘氏气不过,拿这事堵他们。
“即便是我做得再好,该恼的还是会恼,如此又有何区别?我儿那日发怒后,便就是将关系闹僵了,这个结,没解!”
刘氏知道,终有一天让褚暨和老夫人找着机会,一定还会将他们二房打压。
之前还害怕连累褚肆的刘氏,自从那天褚肆直接摊牌后,她就明白,褚肆是不想让她缩手缩脚,想要怎么做就怎么做。
憋屈了这么多年,该出手就要出手。
刘氏明白褚肆的苦心,是她没用,总是想着会连累他,反而到后面还是让他担心受怕了。
落水也好,平常时那些大小危险也好,阿肆都极为在意。
刘氏前前后后想明白了,褚家,就是不想要他们二房好过。
想不明白的事,她也不去想了。
二房到底是不是高氏亲生的,她也不去追究了。
自从想通后,压在刘氏心底里的一股郁气,总算是散去了不少。
在大房和三房的骂声中,褚府的‘同年’宴到来了。
这天,府里异常的忙碌。
往时在外面忙活着的褚府少爷们,都回府了。
做为大哥的褚冶,因着自家父亲的关系,结交的朋友不在少数。
褚闵外面交的朋友也不少,这次的‘同年’宴,他们二人做为大房和三房的嫡子,将各自的好友都邀请上了。
只是总会有那么几个眼力劲不行的,在背后嘲笑褚府的作为。
褚容儿在贤王府赏花宴上做出的伤风败俗之事,整个皇都的人都知道了。
已经很久不办宴的褚府,突然办起这‘同年’宴,欲意何为,真真显而易见了。
是怕府里的小姐们嫁不出去。
两个嫡女都在适婚的年纪,又在这节骨眼里出了这等事,难怪着急!
不过,大部分的人还是买面子的。
请帖到手的,几乎是来齐了。
清冷的褚府,一下间变得异常热闹了起来。
各府的命妇由刘氏和上官氏这边招待,到底是为了女儿的将来,上官氏扑了一层粉,拉着杨氏一起过来花厅招呼贵客们。
花厅前后,都摆了不少稀有玩意。
褚肆昨个儿就给了舒锦意一份小名单,上边都是褚肆递了请帖的人。
要她派人瞧瞧,谁人没来,记上一笔。
对于褚肆这种霸道行为,舒锦意听了好笑不已。
与他做友人,可真是辛苦了!
不过,能得褚肆一张请帖,可不容易。
“少夫人这是笑甚呢?”
白婉发现舒锦意嘴角的笑意有些不太一样,忍不住抿嘴儿一笑。
那暧昧的气氛不知怎么的,就转了进来。
舒锦意瞪了大胆的丫鬟一眼,“将这份单子交给赵先生,让他派个人过去瞧瞧。”
“是。”
白婉连忙收住了嘴角的笑意,将舒锦意手里的纸条取走。
“相爷说让您等一等,马上就回府了,”见舒锦意要往前面的花厅走去,书颐连忙阻下。
舒锦意一怔,“他出门前并没有说要……”
“阿意!”
褚肆低沉夹着几分愉悦的声音自她的身后传来。
往日没有情绪的俊容上,明显的浮动着几分愉快的暖意。
书颐朝身边的几个丫鬟打眼色,躬身退开,给相爷让路。
褚肆高大的身形一下子就来到了舒锦意的面前,自然而然的贴近她,然后将手里一个长长的小锦盒递给她。
舒锦意接过,好奇一问:“什么?”
“打开看看!”褚肆期待地盯着她看。
舒锦意打开锦盒,就见一支做工精致的宝蓝色步摇静静躺在里边。
做工精细到一眼就能看出,不是外边铺子上粗糙的首饰。
也不是一些大首饰铺做出来的东西。
繁杂的饰物粘连,一瞧就是出自大师之手。
舒锦意抚着步摇,眸光闪动。
“可喜欢?”
褚肆灼灼气息掠在她耳廓上,身后贴近她的气息,也是灼热的。
就算她在军中久呆,不抹胭脂,不佩戴首饰物品,可她也是一个女人!
漂亮的首饰,怎能不喜欢?
“嗯!”
“这儿,”褚肆倾着身,清冽的气息掠在她的面颊上,顺着他的动作,只见他轻轻转动步摇后半截。
“咔嚓”一声轻响。
步摇立即变成了杀人的武器,空蕊里边,还藏有无色无味的毒粉。
杀人于无形之中。
步摇尖利的地方,可刺穿一个人的咽喉。
舒锦意的眼,微微骤拢。
“美丽的东西,总是致命的。”
褚肆的动作微顿,侧目来看她:“不喜欢?”
舒锦意道:“我喜欢漂亮的东西。”
喜欢漂亮的东西?
褚肆下意识的抚上自己的俊脸,自己也算是漂亮的东西了吧。
能把自己比作“东西”的,褚相爷也算是第一人。
舒锦意正欲要合上盖子,被褚肆拿住,“我替你戴上。”
让她戴着这致命的东西?
褚肆轻声道:“只要不触动小机关,就不会危险。”
“我瞧不出这出自谁人之手,那些做首饰的师傅,我可是清清楚楚。”
毕竟姐姐们爱这种玩意,姐姐们生辰的时候,她总是想办法从各处找来这些女人喜爱的东西,讨姐姐们欢心。
想到这,舒锦意就想起了自己埋在后门歪脖子树底下的那箱东西。
都是她不能使用的东西,埋了也好。
思绪飞转又回来。
褚肆压下来,在她的耳边看下来,那双眼里全是柔软的笑意:“想知道?”
“还挺想。”
“不如阿意亲我一口?”
舒锦意倏地转过身,盯着他。
看着他漆黑的眼里全是认真,她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是出自他的口。
“如何?”
“……不如何,”舒锦意收回奇怪的神色,转过身,示意他给自己戴上。
然而,身后的人则是再次凑近她,“就亲一下!”
柔软又暧昧的气息扑在她的脸上,痒痒的。
又有点心动!
“少夫人,这是爷自个亲手学铸的步摇!”
某个不知这边情况的侍卫,突然就这么横插了进来。
徐青走进来,刚说完这句话,就发现周围的气氛不对,立即闭嘴,匆匆说了一句:“爷,属下等会儿再来禀报!”
话落,人就不见了。
“噗!”
舒锦意禁不住,笑了出来。
弯成月牙儿的眼睛,正满含愉悦笑意,又戏谑地看着他。
褚肆那刻,差点将手里的步摇捏断。
被舒锦意这么一笑,顿时满不自地瞥开脸容,“莫笑。”
天晓得他去同那个妇人学习这东西,顶了多大的压力。
偷偷摸摸的,还遭那老妇人的相公误会。
拎着刀就说要砍他这奸夫!
当真没脸面见人。
谁稀罕那皱巴巴的老太婆!
若不是那老妇人手艺好,他何须如此舍着脸皮去学。
舒锦意勾住他的手,将人拉下来,踮起脚尖,轻轻的,如羽毛般将唇扫在他的脸颊上。
光天化日下,又有这么多下人瞧着,舒锦意亲完就很不好意思!
不过,看在他亲手替自己弄这机关步摇份上,舒锦意就抛开了那点羞耻感。
大大方方的,又踮起脚在他的下巴处咬了一口。
微痛。
褚肆倏忽直起身,结果就糊了他一下巴的口水。
舒锦意差点磕到牙。
“阿意!”
褚肆黑眸深沉,捏着步摇,慢慢的送到她的墨发间。
宝蓝色的珠光,在步摇上轻晃着,衬得她几分妖娆!
不论怎样看,他的阿缄都极是美丽的!
“爷。”
去而复返的徐青站得远远的,压着声叫了一句。
得到了好处的褚肆也就不追究他的自作主张了,道:“什么事。”
“贤王和誉王他们来了。”
舒锦意抬头看来。
褚肆的手抚过舒锦意的发顶,道:“这便过去。”
徐青又道:“太子殿下还有几位皇子公主都来了,前面怕是……”
镇不住。
“大哥他们在,这点小场面都压不住,也真无用处了。”
“……”爷,您可真直接!
说府里的两位嫡少爷是废物!
“你请了他们?”
舒锦意可不想他们都凑到了一块儿。
褚肆道:“这样的场面,他们此时必然要掺一脚,你今日的计划,不会受影响。”
舒锦意也不意外他知道自己今日有计划。
褚肆面容冷了下来,轻捏着她的手背道:“此人,早就该死了。”
他说的是郑判。
舒锦意眼神亦是冷了冷,下意识的回握着他:“先过去瞧瞧吧,免得他们闹出事。”
坏了计划。
褚肆牵着舒锦意的手,从这边穿过花厅,越过一双双羡慕又嫉妒的眼,往前面的正堂厅走去。
但凡身边有相公陪伴来的,都没有一人像褚肆这样牵住自己的发妻,单独走进男眷席的。
舒锦意独独的一份。
能得到褚肆这般千万疼宠的女人,岂能不由人嫉妒?
正热议的正堂厅内,突然一片安静。
刷地一下。
所有人都朝这边看过来。
视线不约而同的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眼神各异!
姬无舟黑眸一眯。
贤王笑呵呵的,眼神几分暧昧,几分深沉。
太子姬无墉取笑道:“褚相和褚少夫人果然伉俪情深,褚相竟连来与我等聚首也带着褚少夫人!”
姬无墉暧昧的眼神儿在他们的身上溜达了两圈,才收回去。
褚肆对太子的暧昧眼神不予以理会,牵紧了舒锦意的手,让这些人使劲的羡慕自己!
感觉到褚肆有些得意过头了,舒锦意捏了捏他的手,示意他赶紧放手。
都看着呢。
他也不害臊!
褚肆根本就不知何为害臊,抓得更紧。
让舒锦意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了。
“褚相和丞相夫人真是让本王等羡慕啊!”贤王笑呵呵的,这句话说得有几分别有意味。
“贤王又何必羡慕,贤王妃与贤王当年也是一段佳话!不知羡煞了多少旁人!”舒锦意微微笑道,那双漆黑的眼,在这群王公贵臣里游戈。
贤王但笑不语,看过来的视线有几许饶有兴味。
“王爷,”厅后,挤进一道身影,在誉王姬无舟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只是还没有说完,就被姬无墉突然勾住了。
太子爽声道:“三皇兄,大伙儿都凑在前头,你可不能往后面退啊,莫非,就这么想走了?本宫可记得三皇兄和褚八小姐有段风流韵事还未了呢!何不请褚八小姐过来与三皇兄叙叙旧?”
静!
屋里炒热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所有人都感觉到了空气里的那要爆裂的压抑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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