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褚肆被宫里来人匆匆宣入宫。
褚暨将将从门回府,就瞥见匆匆而去的背影,眸眯了眯。
“老爷,是宫里来人了。”
守门侍卫不待褚暨问,就主动上前汇报个清清楚楚。
宫里来人?
褚暨眼神慢慢变得锐利了起来,袖一甩回屋。
褚肆这时候出府,必然是皇帝召见。
想到近段时间来坊间的流言,褚暨嘴角压着抹冷嘲的笑。
帅印一事,本就是交由褚肆办。
出事了,自然是由他来担。
如此正中他下怀。
舒锦意推开窗,凝视这片漆黑天空。
起初,她并没想过会连累褚肆。
帝王无情,即便再宠信褚肆,为了江山,对于他而言什么人都可以牺牲。
一直以来,他在她心中都是一个模糊的影子。
不知何时,脑海里的轮廓清晰了,有了颜色……
舒锦意抱紧自己,靠在窗棂前,独自忍受夜里寒风吹拂。
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腿麻了,舒锦意才惊醒过来。
适才,她脑子里想着的,竟是褚肆!
不能回头看!
她使劲的甩着脑袋,希望能将过往扫除干净。
……
“啪。”
皇帝将手里堆成小山的折子全推到地上,眼神锐利看着殿中人,“褚爱卿,这便就是你给朕的交待?”
褚肆背脊弯曲,嘴里淡淡道来:“皇上听信谣言,微臣也无法阻止。”
“啪。”
这次是皇帝拍桌。
皇帝愤怒的眼眸里闪着阴霾,冷沉道:“你这是在敷衍朕。”
“臣不敢。”
“你不敢!朕看你什么都敢!”
皇帝又一通震怒。
褚肆不卑不亢道:“陛下当知那时墨家破敌,墨大将军身携元帅印尸体冲进悬崖断壁极有可能,微臣早就派人前往龙安关搜寻。只是……皇上让微臣负责北夷人之事,微臣实在分身乏术,这才叫人钻了空子。”
皇帝瞬间被噎得脸色铁青,一时无言。
方才那通震怒,像极了无理取闹。
皇帝面容闪过羞恼。
“北夷一事暂且交由无舟,你给朕尽快找回帅印。”
帅印可以再铸造,可费时费神,遗失一枚在外,还很危险。
帅印如何都得寻回来。
“微臣领旨。”
褚肆领命。
北夷之事交由姬无舟?
褚肆想到那夜情形,眼底浮起幽冷的笑意。
皇帝这是自寻死路!
自从姬无舟在狩猎场舍身救了皇帝一命后,皇帝就对姬无舟格外宠爱。
以往或许是有些喜欢这个出色的儿子,经此之后就更是喜欢到心坎里了。
姬无舟那一箭,受得值!
皇帝却不知,北夷人正是他疼爱的皇子引进来。
这个环节,也不过是顺带罢了。
姬无舟是个拿捏分寸的人,那一箭并没有中要害。
那天夜里出现在身后追击他们的人,是他!
姬无舟当时应该在狩猎场内养伤的,那夜,他却出现在后方伏击自己。
回来后,褚肆脑海里就一直在回放当时舒锦意回头叫姬无舟的画面。
醋了他好久。
后面越想越觉得问题所在。
为什么舒锦意就那么肯定的叫出姬无舟,又为什么那么肯定是他。
替身!
褚肆想到这层,回皇城后就派人盯着。
企图将姬无舟的替身给揪出来,身后藏着个一模一样的人,着实让人心有不安。
夜半,姬无舟就接到了旨意。
扣着手在桌上,瞥过静放在旁边的明黄谕旨,姬无舟沉吟半会,拿起离开屋。
誉王妃半夜起身,就闻姬无舟这边的动静,招下人过来询问一句才知是陛下夜里派人来宣旨了。
“王爷这是去何处?”
站在廊檐下观望的誉王妃见姬无舟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朝外边走。
誉王妃话音刚落,就有人识趣的跟上去一段瞧了瞧。
神色不虞的回到誉王妃身边,犹豫着说:“回王妃话,是去侧妃娘娘的住处。”
“啪!”
誉王妃一手拍在柱上,吓得下人们噤若寒蝉。
“又是那个女人。”
誉王妃眼中闪过怨毒的光芒。
……
墨香居。
负着手,拿着明黄谕旨的姬无舟站在门扁下,微仰着目,透过这片夜幕,静静凝视着上首‘墨香居’三字。
垂首站在身后的随从,谁也不敢吱声打扰。
“吱呀。”
墨香居的门被从里推开,走出一道浅浅身影。
姬无舟一个恍惚,那张相似的脸容渐渐与记忆中的那张脸重叠。
“阿缄……”
披着披风出门的叶惋惋闻言站住,一时不知该不该上前,就静站在原地观察姬无舟的神色。
“对不起,”姬无舟艰难吐字。
三个字,耗费了他大半心神。
明知那次行事会害了墨家,极有可能令墨缄丧命,他还是赌了。
明知北夷军就是墨缄的死敌,他仍旧拿来利用了。
明知墨缄看不见,听不见,他还是想对墨缄说声对不起。
不能悔,不准犹豫,更不要心软。
“王爷!”黄莺动听的女音传来,瞬间打碎了那张一模一样的脸。
眼前这张脸,是个女人脸。
仅有七分相似。
不是他。
姬无舟收紧了手里的力道,淡淡对出门来的叶惋惋道:“今夜本王只是来瞧瞧,夜深,回屋去吧。”
叶惋惋愣了下。
常时誉王对她的温柔与宠爱,大家可都看在眼里。
就连她都感觉得到誉王是真心实意的喜爱自己的,将最好的给她,给她最温柔的一面。
这样的夫君,她想:天下仅此一人了。
但现在。
叶惋惋瞥见誉王俊容冷沉,平常时总是温柔凝望自己的眼,正泛着冷冷寒气。
完全不是她认识的誉王。
“是!”叶惋惋知道男人这种时候心情不佳,不敢触霉头,“夜露深重,王爷也早些回去歇息……”
话没说完,姬无舟就摆手让她离开。
叶惋惋福了福身,转身进屋。
墨香居的门一闭,姬无舟就深深吐了一口气。
再转身过来时,他眼里的波动已经消失无影无踪。
想要那个位置,他心里那道深埋的情结必须再往下埋。
埋到一个连他自己也触摸不到的地方。
这次父皇将北夷交到他手中,就是一个天大机会。
他若顾及墨氏,此生所求,怕是无法触及。
心,必须狠。
这是他最后一次为墨缄犹豫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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