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小莲池中莲花开得特别粉嫩,花味儿清香远溢。
白皙无暇的纤纤素手朝它翠绿的梗茎伸去,‘咔嗒’一下将其折断。
方才还绽放夺目的芙蓉花落于那人之手,幽目凝望其茎干。
凉薄的声音从薄唇溢出:“折了茎干,再美好的东西也支撑不住了。”
垂首立在身旁的白婉侧目与书颐对视半眼,不知少夫人这是怎么了。
将刚刚盛开得好好的芙蓉花就这样被折毁在手里,又别有深意的说出这样的话,少夫人真的太不对劲了。
似乎从誉王府回来后,就变得凝重了许多。
“少夫人可是思念姨娘了?可要同二夫人那边说一声,回舒家?”
从来没有什么心事的少夫人,唯一记念的也只有舒家姨娘了。
其实,姨娘在时,少夫人多有回县城去探望,几乎一月下来也有四五回。
从姨娘去后,少夫人就不再提及了,甚至精神一直没有养好。
舒家?
她虽用了别人的身体,可舒家那地方,不是原主归好之地。
又何必替其思恋?
“你等不觉得,这茎像泾渭分明的朝臣之子,荷是顶端的王者,水取之于民,底下护根泥沼则比作为护庇天下将士。有人往泥沼里投毒,水与泥相混哪里瞧得清是毒是良。唯有通过此茎色变,通达最顶端叶瓣,方才能真正瞧得清水与泥的清与浊。泥与水永远不会被人看见它们对花叶的贡献……只永远从它们身上取之不尽。花的败落,归于泥的养份不够,可又有谁知,泥一直想要最好的养份供给茎与花……”
泥也需要荷的供给!
只可惜,有些败落的荷叶也会被风吹歪,不愿往它身上归落。
就如他们,以为再进一步就是胜利了……
诸不知,等待他们的却是绝望的深渊。
直到现在,她仍记得,数名年轻的校慰抱住她的双腿哭得一塌糊涂的场面。
“将军,让我们跟着你吧,我们怕……再也见不着你了。”
看着满身染血趴在她脚边的将士,眼眶隐隐发潮。
“胡说八道,我墨缄纵横战场,管他前面有什么魑魅魍魉,见到我也不敢再进一分,你们哭什么,男子汉大丈夫,给我站起来!”
“将军……都是朝廷那帮混蛋……等我们回朝,一定要弄死这帮龟孙子,替兄弟们报仇!”
墨缄摁紧手中剑柄,冷笑不绝。
“放心,只要我墨缄活着,朝廷那帮孙子一个也逃不了!滚开,你们留守此处,我自前去……”
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少夫人……少夫人!”
耳边焦急声响入耳来,舒锦意猛地回神,低头一看,那朵芙蓉被她揉捏成泥,已看不见它本来的面貌。
身边丫鬟看她的眼神似见了鬼般可怕。
“清羑,你且去把我屋中的乌木琴拿出来。”
“可是姨娘留给您的那一把?”清羑试问一句。
舒锦意颔首。
白婉讶道:“少夫人甚少抚琴,怎么今日有了雅兴?”
舒锦意的琴技尚且过得去,可终究不如姨娘,所以甚少拿出来抚,以免丢人现眼。
真正的舒锦意会琴,可现在的她可不会这等玩意。
乌木琴也不是什么稀有的东西,虽然珍贵,却也没有达到万里挑一的境地。
“柳双,庵堂处给母亲报备一声。书颐去备好马车,白婉给贤王妃递个上门帖子。”
舒锦意一通安排下来,她们再不知道要干什么就真是蠢货了。
书颐暗暗一惊,忙道:“贤王与誉王面和心不和,更甚,大老爷和贤王……”
“去准备。”
舒锦意寒声断了书颐的话。
朝局如何,她还是很清楚的。
她回来思前想后,以她现在的身份只能如此做。
她并不是什么都不怕,她也怕啊。
怕失败,怕死亡,怕不能从龙安关那样吃人的地方出来,怕看见身边的弟兄一个个倒下去。
可是她不能怕啊,甚至连退后一步也不能,这么多人看着泥,背后敌人,前面敌人,只要她稍微迟疑一下,那一张张血盆大口就会把他们吞噬。
是的,他们。
她身边有着数万名士兵。
她要带他们回来。
她食言了。
……
直到舒锦意带着乌木琴进府,大皇子妃也就是现在的贤王妃仍旧处于惊诧与猜测中。
贤王妃喜琴,众所周知。
舒锦意不过是投其所好来个亲近罢了。
贤王妃抚着古仆似有灵魂的乌木琴,虽心存疑惑,却不得不承认,这把琴是好琴!
“真是好琴!”
“贤王妃能喜爱是锦意的荣幸,此琴放到锦意这样粗鄙之人的手中,也委实浪费。千里马终归是该属于伯乐,贤王妃才名在外,是弄琴的高手,锦意佩服不已,特将此‘千里马’送上!”
贤王妃笑纳了,一摆手,身边人就替她收下。
“都说丞相夫人为人木纳,行事多是不周,依本妃看,却是有颗八面玲珑心!”
“贤王妃妙赞了,对比贤王妃,锦意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学习。”
“丞相夫人谦虚了。”贤王妃乌眸闪烁,嘴角笑意彼有深意,瞄了舒锦意一眼,又道:“前几日听闻褚相爷还带着病,昨个儿就上朝,王爷瞧了几眼说还有些虚症。丞相夫人赠与本妃‘千里马’,本妃也礼尚往来,借王爷的佛意,给褚相送些良补的好药!”
贤王妃话落,自有人将放入锦盒里的药材送到舒锦意身边的白婉手中。
舒锦意笑着道谢:“多谢贤王妃!”
“快别同本妃客气,来,难得与丞相夫人处一块儿,府中新进了名大厨子,做的吃食甚是美味,丞相夫人且过来尝尝味道!”
“是!”
舒锦意笑着由贤王妃亲近,彼此尝着府里厨子做的糕点与小食,话些家常。
……
丞相夫人进贤王府和贤王妃相处得融洽,还彼此赠礼。
话在勋贵圈中传开了。
从贤王府出来,舒锦意按着隐隐作疼的穴道。
与这些聪明女人打交道还真是费劲,不过半会的功夫,自己就觉得脑不够使了。
“少夫人。”
甫一进院,守在她院门的宋嬷嬷就一脸复杂的看着舒锦意。
待她到跟前,叹息一声,道:“少夫人,夫人在等着您呢。”
舒锦意早料到如此,并没进自个的院,随着宋嬷嬷去刘氏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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