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走来的是桃源村的老村长。
他身旁还站着两个警察,三个人交谈了好一会儿,老村长突然转头朝他们看了过来。
“你是?”
老村长微眯了下眼打量着程遇青。
程遇青不慌不忙,颔首示意,“我是刚从外面来的旅客。”
他虽是奉师命下来调查,但也深知,此事不宜张扬,倒不如入乡随俗,装成普通旅客。
老村长一听,笑道 : “刚来的啊......那可定好住的地方了?”
程遇青淡淡“嗯”了一声
两位警察因他的服饰,多看了他一眼,但没说什么。
很快,三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朝向是白雾缭绕的哀山。
虞欢依稀还能听到他们的对话。
“村长,哀山就在前面了,对吧?”
“是的。”
“听说哀山有个规矩,六点过后,不得再入山,这里面有什么说法吗?”
“哈哈哈,都是道听途说,不可信,不可信......”
......
一人两鬼继续走,路上偶尔还会碰见几个村民,他们看也没看程遇青,怀里全抱着或背着东西——是纸人。
虞欢一眼扫到时,心头颤了一下。
那纸人制作极为逼真,从眉眼到鼻梁,嘴唇刻画地极为精细,除却过分惨白的纸质面孔,艳丽的腮红和唇彩,简直和真人无异。
别说虞欢,贺岭和程遇青都多看了几眼。
纸人是一具空壳,可村民们似乎不这样认为。
他们满脸微笑,眼里洋溢着显着的幸福,或牵住纸人的手,搂紧纸人的腰,附在纸人耳边窃窃私语。
完全当成一个真实的人看待。
虞欢咽了口唾沫,眼神从村民们的微笑脸移到纸人僵硬的笑脸上,一时心情复杂。
因视线停留时间过长,村民们齐齐看了过来。
他们自是看不到虞欢和贺岭,冷冷盯了程遇青几秒,夹杂着恶意的眼神有如实质。
程遇青整个面瘫脸,主打无所畏惧。
但虞欢觉得有些瘆人,往后飘了飘。
不知是不是角度问题,虞欢总觉得那些纸人的眼珠子似乎在直勾勾看向她。
许是程遇青太过平静,几个村民无言转身,离开了。
虞欢松了一口气。
贺岭问她 : “怎么了?又被吓到了?”
虞欢没掩饰,直说道 : “是有点,那些纸人带给我的感觉怪怪的。”
“别说纸人,那些村民看上去也不太正常。”
贺岭双手环臂,皱着眉继续说,“第一晚我在桃源村逛了一圈,你猜怎么着? 每个村民家里都有纸人,只不过数量上有多有少罢了。”
虞欢一愣 : “那他们的纸人......长得都一样吗?”
每个人家里都有?
过往的疑惑浮现在脑海,依据江媚和网友们的现场重述,虞欢猜想江媚当时看到的诡异黑影,很大可能性是村民家里的纸人。
贺岭摇头,“不一样,每个纸人都不一样。”
“那些纸人不是普通的纸人,不如说,纸人寄托了特定之人的面貌,所以每个村民们对待纸人的态度和感情都很真实。”
“当然,或许这是他们桃源村专有的习俗或传统,其实没什么好怕的。”
虞欢听完若有所思。
她可不觉得正常,但一时半会也说不出怪处,只得将疑虑暂时搁下。
*
没多久,他们来到了所有旅客居住的地方,聚集在一处的简陋土屋。
院子里,阴影下,平铺着白布的尸体,一眼就能看见。
贺岭好奇飘过去,面不改色瞅了几眼,成为鬼魂的他面对死人已经习以为常,情绪变动不大。
程遇青和虞欢没靠近。
尸体散发出的恶臭,太过熏人。
虞欢挥了挥鼻子前的气味,皱了下眉,那几个人是挺勇的,这么大大咧咧把尸体摆放在院子里。
“你不过去看看?”
虞欢侧眸,年轻的天师站直,像跟一动不动的木桩子似的。
程遇青冷声说,“不去。”
虞欢不禁追问 : “为什么?”
“太臭。”他说。
程遇青是有点小洁癖的。
不多,但有。
虞欢嘴角抽了抽,可以可以,很可以。
年轻天师身上的冷香又飘了过来,那股恶臭好像都消散了些,虞欢眉眼微松。
他有点香。
“你身上,喷的是什么香水?”
这般想着,虞欢也直接问了出来。
“香水? ” 程遇青神色变得怪异,“我没有喷香水。”
那种呛人的东西,他是绝对不会沾,而且过浓的气味会影响他的判断力。
虞欢说 : “可你身上有香味。”
程遇青纳闷了 : “......什么香味?”
他抬起手,上下认真嗅了一番,但什么也没闻到。
虞欢眨眨眼,不再纠结,笑道 : “额......应该是我闻错了。”
她绝对没闻错 !
他肯定喷了香水。不过他不想说,可能有什么难言之隐,还是不问为好。
说完,虞欢把程遇青一个人丢在原地,往一个土屋飞去。
程遇青又不傻,哪里看不出她的敷衍,他眉头紧锁,难不成真在外沾到什么气味了?
年轻的天师因女鬼的一句话,陷入纠结和沉思。
——
虞欢离开,贺岭没追过去,他捏着下巴凝视地上的尸体,眼底划过一抹玩味,“这胖子,死得蹊跷啊!”
人看尸体和鬼看尸体,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视角。
贺岭单瞥了一眼,便知不是人为。
说不定这哀山,真藏着什么妖魔鬼怪?
“怎么个蹊跷法?”
后边突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贺岭头都没回,懒洋洋开口,“你猜。”
这天师脑子估计不太行。
他们是什么可以“互诉衷肠”的关系吗?他居然还若无其事往上凑,真是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要不是实力不允许,就拿对方借他算计虞欢的事,贺岭早把他的脑袋按在地板上摩擦一百多遍了。
相敬如冰,已经是贺岭忍耐的最大极限了。
贺岭是半点不想和程遇青沾边。
“我身上有香味吗?”
程遇青极为严肃的一句话,差点让贺岭吐血,厌恶蹙眉道,“这我怎么知道? !”
神经病吧,他。
“我闻不到,但她说我身上有。”
程遇青垂眸,不知为何,轻声提了一嘴。
贺岭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他们俩的对话,他当然听见了。
他辨别的出,虞欢的话并无半分暧昧。
她那性子有时诚实得可怕,完全不觉得自己随口说出的一句话,会对别人产生多大的影响。
“她随口说说,你也信? ”
贺岭讥讽一句,“那你可真好骗。”
居然特地来他这说一番,看来这天师也并非什么单纯货色。
贺岭不再搭理他,自顾自离开了。
年轻的天师没将男鬼的嘲讽放在心上,只是有点小小的不解。
他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对方属实易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