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其中的一道视线，被他敏锐地捕捉到，判断出那道视线的主人是谁。
“就放在这里吧。”
“好。”
这节课是数学课，而闻川似乎是来帮他搬卷子的，把一堆卷子放到了桌面上。
但却并不止于此。
“大家安静一下，我等下还有事情，让闻川同学帮我监考，大家这两节课把这套卷子做一下，不许交头接耳，要配合闻川同学。”
有同学不服，不懂为什么叫一个别班的学生监督。
数学老师一眼就看懂了他们的想法，沉声说：
“如果你们之中有人能把卷子做到满分的话，下一次也不用做卷子。”
那些人没话说了。
要他们满分，那就只有抄答案。
抄答案还不一定能抄到满分。
见他们消停了下来，数学老师对闻川笑了笑，说：
“那就麻烦你帮我监督一下了，只要不是太乱就行。”
他同时教好几个班，有先行班的，也有末尾班的。
在先行班有多欣慰，在末尾班就有多心梗。
因为数学这种东西，只要是不喜欢，不感兴趣，那就一点也伪装不了，一点也勉强不了，上他们的课，得不到丝毫互动。
闻川应了下来，等数学老师走后，他对上讲台下的一双双眼睛，看了一圈后，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其中的一道视线。
这些数学卷子算是周练，闻川把卷子分给了每一组的第一排，然后淡淡地说：
“两节课的时间，中间需要去厕所自己去。”
苏盏眨了眨眼，举起手来：
“那我可以去买水吗？”
“……”闻川终于抬眼看向他，“随便。”
苏盏挑了挑眉，而他的小弟们很是不满意。
作为小弟，就应该有小弟的自觉，怎么和盏哥说话的，“随便”这种话，是可以和盏哥说的吗？
但是……
他们看了一眼闻川的表情，默默把想法扔回自己的脑海中。
怎么总感觉闻川比盏哥还更让人害怕的感觉。
不对，他们的盏哥本来就不是可怕，是威严，他们是心甘情愿跟着盏哥的。
卷子已经往下传了，有的人哗啦啦写上自己的名字之后就往桌子上一垫，然后就压着卷子睡觉。
本来他们是连名字都懒得写的。
后来一想，凭啥不写名字？
学校用他们交上去的卷子卖废品，就算是卖废品，也应该让人知道，这张卷子是有主人的，就是他们的大名！
闻川站在讲台边上，视线看起来像是看着教室背后的黑板，实则落在了苏盏的身上。
他看着苏盏桌面上的那一瓶橙汁，抿了抿唇。
中午帮苏盏搬书的时候，他的桌上还没没有。
而那瓶橙汁上覆盖着水滴，显然是冰镇的。
从小超市带回来的。
闻川嘲讽般，微微扯了扯嘴角。
他不愿意承认，自己连着两次都在小超市门口站着，只因为少年的一句话罢了。
连着的两节课显得很漫长，苏盏中间没去上厕所，他看着自己的卷子，上面的每个数字他都认识，但是把数字加进文字里，配了个几何图之后，他就看着头晕。
“八老师，你故意的？”
小鹦鹉很羞涩，“宿主，校霸不需要太好的成绩设定哦，毕竟谁会想着装成绩不好捏，那不是我爱的狗血风格，不过，宿主要是真的想提高成绩，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哦。”
坏鹦鹉。
苏盏用铅笔在卷子上画了个鹦鹉，鹦鹉头上还有两个圈，象征着腮红。
但也只是分心了片刻后就又投入到了做题中。
虽然他来过几次校园世界了，但是并不意味着他就能把全部知识点记住，还是需要花时间复习的。
而且，根据每个世界的人设，在各科上的擅长度会有所调整。
这个世界没有限定他之后从事什么工作，这意味着苏盏可以自己想。
周练的题目还是以基础为主的，但是苏盏刚穿过来，只能先把简单的题做了，有些记不太住的知识点，他也没有把握。
他这边正埋头苦干着，一个纸团却突然间蹦到了他的桌上。
“啪”的一声，很明显。
“……”，苏盏感受到这个纸团来自于右后方，他的忠诚小弟，赵元。
他只当没看到这个纸团，把他推到一边，打算继续做自己的题，赵元却压着嗓音对他说：
“盏哥，那是选择题的答案，你先写着，其他我还在搜。”
很好，甚至说的是“写着”，而不是“抄着”。
苏盏又好气又好笑。
这要是放在别的大型考试，赵元能把他坑死。
他略微侧过身，瞪了赵元一眼。
赵元见他的眼神中带着杀意，立马就不再叫苏盏了，也不再给苏盏传小纸条。
在他的理解中，是苏盏想要自己做题。
不过是带着双引号。
他以为苏盏自己也在抽屉里偷偷用手机搜题呢。
等苏盏再次转过身来时，却发现自己的座位旁边站着一个人。
是闻川。
闻川低头看了一眼苏盏桌上没有开过的水，而后视线一转，看向苏盏的卷子。
以及他桌面上那个纸团。
明明自己没有打开看过，但苏盏还是有些紧张。
刚刚赵元说的话就算压着嗓子也可以听清，闻川肯定听到了。
一只手伸了出来，什么都没说，只是把那个纸团给收走了。
然后连打开看的动作都没有，走到后排，直接把那份纸团扔进了垃圾桶里。
赵元有些不满。
但是闻川已经是盏哥的小弟了，既然被收为了小弟，那就只有苏盏才有话语权。
他可不信闻川这样的可以过考察期。
等两节课的考试时间终于结束后，苏盏如释重负，直接离开座位，把卷子放到了第一排，然后就走上了讲台。
察觉到有人靠近，闻川无动于衷，垂眸收拾着交上来的卷子。
他把每个卷子的角都对上，弄得整整齐齐，按照学号顺序进行排序，苏盏站在旁边看着，叫他的名字：
“闻川，我们等下去买水吧。”
闻川动作一顿，抿了抿唇。
其实他大可以不回答这句话，他也习惯了当没到别人的话，他不在乎在别人的印象里是不是没礼貌。
他只在乎自己，和利益最大化，在需要伪装的时候可以把自己伪装得很好。
所以才会用那么多老师喜欢他。
理智告诉他，苏盏已经有水了，他现在只不过是在逗弄人罢了，可内心还是在犹豫。
并且，竟有一丝不想冷落苏盏，几秒之后，开口说道：
“我要去办公室。”
手里的试卷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苏盏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说：
“我课间一直没机会去找你。”
闻川动作一顿，而后又恢复正常，仿佛这句话影响不到他什么。
可内心却并非如此。
苏盏继续说：“有人给我带了谁，但我今天不想喝橙汁。”
不想喝橙汁。
闻川敛眉，觉得这个理由确实会是随心所欲的苏盏会说出的话，但又觉得有些蹩脚。
下午只剩下一节课了，还有晚上的晚自习，其实没饮料已经没有必要了。
苏盏继续解释道：
“我说了今天请你喝饮料，就一定要请的。”
闻川已经把卷子全都收拾好了。
却没有直接离开。
他看了一眼苏盏，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认真。
而这抹认真似乎是把他灼烧到了，匆匆避开视线，冷淡道：“随你。”
虽然是看似冷淡的话语，但是苏盏知道，这件事成了。
或许他并不是每次都可以察觉到误会的产生，但是他坚信，开口解释，总比不说来的强。
因为不管闻川现在对他是什么感觉，那都会成为他心中的一根刺。
苏盏对他笑了笑，说：“那就这样说定了。”
讲台下面的小弟们看着苏盏的笑有些恍惚。
甚至荒谬地想：盏哥不会看上了闻川吧？
因为看着苏盏和闻川说话，总感觉莫名带着一丝丝的调戏之意。
闻川走了，苏盏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赵元凑过来想说什么，苏盏看到他就头疼，率先开口：
“我不需要答案，也不需要你们给我买水。”
赵元大惊失色，这和苏盏说“我不需要小弟了”有什么区别。
“盏哥……”
“停 我只是觉得，我要自食其力而已，不然你们就是看不起我。”
赵元恍然大悟。
他也默默下定了决心。
既然盏哥都以身作则了，那他们也要和盏哥一样。
不会做也没关系，做的题都是错的也没关系，起码是他们自己做的。
别人别想小瞧他们！
他看了一眼低头看书的苏盏，又默默看了自己的书，在某一瞬间想要放弃。
这书看着好没意思。
他又看了一眼苏盏。
算了，信盏哥，学盏哥！
最后一节课总是漫长又短暂，下课铃声一响，苏盏就站了起来。
下课后的小超市总是很热闹，人来人往，人头攒动中，闻川站于其中，仿佛和身边的人不一样，但又好像和他们融为一体。
他在心中估算着时间。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在这里等着苏盏了。
身边的樟树被风吹起，天色还算明朗，但已经透着一股暮色。
闻川心中似有所觉，抬眼看向一个方向。
穿着白色短袖的少年朝他挥了挥手 喊他的名字，“闻川！”
闻川抿了抿唇，有些许不习惯。
心中好像有所预感，知道自己原本平静得毫无波澜的生活要闯入一个少年。
像是池中多了一条生命力旺盛的鱼儿。
周围的人看到苏盏一来，都是下意识往旁边站。
原本还有些拥挤的地方立马让出一条路来。
笑话，校霸他们能不认识吗？
听到苏盏叫闻川的名字，他们的心中都有着自己的猜想。
消息还没有传那么快，他们并不知道闻川已经加入了的“阵营”，只以为苏盏今天要欺负大学霸。
苏盏走到他面前，说：“走，进去吧，你想喝什么？”
闻川垂眸看了他一眼，率先走了进去，“随你。”
又是这两个字。
苏盏轻轻“哼”了一声，假装生气，“你就没有自己想要的吗？”
没有自己想要的吗？
闻川的指尖微动。
他当然有想要的，但是又怎会轻易表现出来。
从他懂事起，他就明白一个道理，想要争取的，一定要藏好，有万分把握之时，再出手。
因为他只有一次机会。
他必须用蛰伏和等待换来最终的获得。
小超市的空间不是很大，里面琳琅满目，塞满了学生会买的东西，两人都直奔饮料区。
只不过一个要去冰柜，一个只想去货架。
苏盏扯住闻川的衣角，“我要喝冰的。”
闻川的衣角被人扯住，下意识想拨开他的手，但是看着那一双眼睛的时候，之淡淡地说：“与我无关。”
等待着苏盏放开他的衣服。
苏盏哼哼唧唧，“你先陪我买冰的，我等下陪你挑常温的。”
闻川皱眉。
这种行为在他看来很没有意义，在他心中完全是浪费时间，而他一点也不想浪费时间。
他容忍自己在苏盏身上耽误时间，只不过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目标罢了。
可当苏盏微微使出一点力气，拉着他往冰柜那里走的时候，他还是抬起了脚步。
冰柜被打开，冷气迎面而来。
让闻川清醒了三分。
他看着一条白皙的手臂伸了进去，再次出来时，拿着一瓶可乐。
苏盏把柜门关上，可乐太冰了，他原本还是拿着中间，过了几秒后忍受不住，换成了拿瓶口的地方。
少年的一切小动作，闻川尽收眼底。
他微微勾了勾唇角。
但很快又压下去。
一只手掌覆盖在他的背上，苏盏拍了拍闻川的肩膀，略微推着他，小声吐槽：“好多人，快走，我不想在这挤着。”
他们来到放饮料的货架旁，苏盏捏了捏冰可乐，说：“你想喝什么？”
闻川不喜欢喝饮料。
喜欢喝饮料的人只不过是贪恋一时的爽快，是多巴胺释放时的快乐。
闻川不喜欢不受控制。
苏盏看着他拿起一瓶矿泉水，微微沉默。
他现在感觉自己真的是个校霸。
闻川明明不喜欢喝饮料，自己还让他陪自己来小超市。
这个想法想了一半被苏盏自己驳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