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客院东边厢房,自北数起第二间。
崔嬷嬷从食盒里端出三碟菜,一盅炖汤,还有两碗米饭,道:“茶楼的伙计送来了饭菜呢!”
刘佩萱道:“嬷嬷,其实,我们去前头用膳也可以呀!”
崔嬷嬷道:“可是,前面人多,又吵闹!”
刘佩萱道:“那是热闹啊!”
崔嬷嬷道:“哎,我们可是租客呢!那晚饭可是说好的三菜一汤呢!”
刘佩萱道:“嗯,我们是租客,三菜一汤,有荤有素,很好啦!”
崔嬷嬷道:“呃,确实是不错!可是,前头是茶楼嘛!”
刘佩萱道:“茶楼就是茶楼嘛!”
崔嬷嬷道:“既然是茶楼,那么,前面用膳的客人,多是请客吃饭,就是满桌大鱼大肉呀!”
刘佩萱道:“也有三五知己相聚,点几道小菜,不一定是大鱼大肉啊!”
崔嬷嬷道:“可是,唉……萱小姐,你想想,我们两个在前面占了个雅座,伙计送来三菜一汤,就这个分量。”
桌上摆着一小碟咕噜肉,一小碟榄菜四季豆,一小碟白灼菜心,一个青花瓷的炖盅摆在一旁。
刘佩萱低头仔细打量那些菜,抬首道:“就我们两个人,还一老一小呢!这分量,不多不少,刚刚好啊!”
崔嬷嬷道:“嗯,那分量适合我们。可是,雅座里多是请客的嘛!既然是请客,那就是多点几道菜,才有面子。是不是?”说着,便递上一双筷子,道:“来,这是筷子。”
刘佩萱接过筷子,道:“嬷嬷,你说过,饭菜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夫辛苦耕作而来,不可浪费。”
崔嬷嬷道:“老身是说过这话。”
刘佩萱道:“若是吃不完,还不是要浪费么?”
崔嬷嬷道:“可以向店家要一个食盒,用来打包剩菜嘛。”
刘佩萱道:“那还不是将剩菜带回家么?”
崔嬷嬷道:“上锅蒸热便是了,味道还是不错嘛!”
刘佩萱道:“哎,这是连续吃两顿的剩菜,这不是遭罪么?”
崔嬷嬷道:“在乡下,凡是参加宴席,谁家不是自带食盒前去呢?”
刘佩萱道:“还自带食盒啊?”
崔嬷嬷道:“对啊,有的是竹制的,有的是木制的,还有的是陶罐。”
刘佩萱笑道:“还陶罐呢!”
崔嬷嬷道:“反正是可以装着饭菜的器皿,干净便可。”
刘佩萱道:“哦,就是个干净的陶罐呀!那花瓶行么?”
崔嬷嬷指了指那个描花彩绘的黑漆食盒,道:“城镇里的人,装个饭菜,得用专门的食盒。”说着,用公筷挟了一棵菜心到碗里,道:“乡下人可不讲究这个,只要实用,管那么多干嘛呢?”
刘佩萱道:“哦,如此说来,花瓶也可以啊!”
崔嬷嬷搁下公筷,道:“萱小姐真是说笑了。这花瓶啊,最多装水。那瓶口那般小,就算塞得进去,未必能倒出来。唉,这店家怎么每次都多送一双筷子啊?之前,老身与那送饭菜来的小哥说了,不用多送一双筷子,免得洗碗的辛苦啊!这小哥还是那样,说是什么公筷啊洁净啊。”
刘佩萱道:“这是公筷啊,嬷嬷。”
崔嬷嬷道:“对,那个送饭菜的小哥说了,这是公筷。唉,这里又不是高门大户的豪门深宅,还讲究个啥呢?”
刘佩萱道:“据说这是密云城特有的。”
崔嬷嬷道:“风俗么?”
刘佩萱道:“嗯,可以说是风俗吧!除了独自进餐之外,都有一双公筷。”
崔嬷嬷道:“怪不得咯!原来如此,那我们入乡随俗吧!”
刘佩萱道:“嬷嬷,我也是这般想的。”
崔嬷嬷道:“只是……瞧着像是很生分疏离呢!”
刘佩萱道:“习惯了就好。嗯……这咕噜肉不错呢!特别适合配米饭。”
崔嬷嬷道:“萱小姐喜欢这份咕噜肉,那得多吃哦!”说着,便将那碟咕噜肉挪移到刘佩萱面前,道:“这碟咕噜肉是你的,那就不用公筷,换来换去的,多麻烦啊!”
刘佩萱道:“这咕噜肉酸酸甜甜的,很开胃啊!嬷嬷,为什么你不吃呢?你不喜欢么?那下次我们嘱咐他们,别送这道咕噜肉。”
崔嬷嬷道:“不,不是不喜欢。唉,这个……萱小姐,你正在长个子呢,理应多吃啊!”
刘佩萱道:“嬷嬷,你不用迁就我啊!若是你也喜欢这道咕噜肉,那就嘱咐他们下次送个大分量的嘛。就是一句话的事,很简单呀!”
崔嬷嬷道:“老身上了年纪,实在消受不了这些稍微油腻的菜呀!吃多了,怕撑着,不好消化呢!”
刘佩萱道:“我觉得,那咕噜肉酸酸甜甜的,很好吃!”
崔嬷嬷道:“可那咕噜肉是炸制的嘛。”
刘佩萱道:“嗯,那倒是。”
崔嬷嬷道:“所以,萱小姐,尽管吃啊!”
刘佩萱道:“嬷嬷,你还是先挟几个咕噜肉吧!剩下的,便是我的。”
崔嬷嬷道:“不用了,萱小姐。”
刘佩萱搁下自个儿的筷子,道:“哎,还是我来吧!”说着,便拾起公筷,夹起咕噜肉到崔嬷嬷的饭碗里,道:“这几个,是你的,嬷嬷。”
崔嬷嬷道:“够了!够了!就这些吧,真的是够了。”
刘佩萱道:“既然我负责这碟咕噜肉,那这碟榄菜四季豆就是你的呀!嬷嬷,好么?”
崔嬷嬷道:“萱小姐,你不喜欢这榄菜四季豆么?”
刘佩萱道:“不是不喜欢,只是我更喜欢那道咕噜肉。我想,不如这样。”说着,便用公筷将一些榄菜四季豆划拉到那盛着咕噜肉的碟子里,道:“如此可好?”
崔嬷嬷道:“萱小姐说怎样便怎样吧!”
刘佩萱道:“好,这份榄菜四季豆,归你啦!”说着,便将那碟榄菜四季豆搁到崔嬷嬷面前。
崔嬷嬷道:“老身多谢萱小姐!”
刘佩萱道:“嬷嬷,就你我两人,还需要道谢么?”
崔嬷嬷道:“礼,不可废也。”
刘佩萱道:“我说啊,嬷嬷,你时常念叨‘礼,不可费也’,不如当个教养嬷嬷。”
崔嬷嬷道:“萱小姐,这教养嬷嬷,首先得有身份,就是世家出身的。老身不过是寻常的乡下人,哪敢自诩教养嬷嬷呀?”
刘佩萱道:“说实在,我也不想要个教养嬷嬷来管教我,束手束脚,怪不舒坦的。”
崔嬷嬷道:“哎,老身差点忘了一件事儿。”
刘佩萱道:“什么事?”
崔嬷嬷道:“下午,有人送来一封信函。嗯……上面写着什么书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