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瑜不由自主地缓缓往天上飞去,金色的暖阳和无数飘扬的绸缎,一起照耀在他的身上。
无数人,抬起头来观看着他的身影,或多或少,目光里都带着艳羡。
他的运道实在是太好了,在秘境内得了机缘,直接飞升。
让观看的人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特别是苏不归,他如果不为师兄出头。秘境里的机缘,是不是也有他的一半?
这个答案,是肯定的。
如果他不为他的师兄出头,里面肯定存在着他的机缘。
不是飞升,也会是其他的功法或者法器。
陆瑜垂落目光,飞舞的发丝和绸缎,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但他在半空,缓缓朝燕长君伸出了右手。
他轻声道:“燕长君,上来。”
燕长君心底软的一塌糊涂,随即奋力一跃。在半空之中,握住了他的手腕。
两人甜蜜地相视一笑,登上了飞升道。
“他怎么也能飞升?”底下的人惊呼一声,随即不可置信起来。
钟风带着欣慰的语气,不咸不淡瞟了那人一眼:“你将来要是有了道侣,也能带他一起飞升。”
至于到底能不能飞升,这个话题无人可知。
看到他们彻底消失在了天幕之中,金光和绸缎消散,天上降了一场甘霖。
他们原地盘腿打坐,纷纷开始吸收起那场灵雨来。
而陆瑜早就让燕长君进了寄体,他独身一人踏进充满了无数白雾的天宫。
守在天门的仙侍弯腰道贺:“恭喜仙君入住天宫。”
陆瑜脸色寡淡,眉色冷峻:“不必客气,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
进了天门,里面的道路错综复杂,无数仙池冒着氤氲的白雾,看不见脚下的路。
燕长君缠绕在他手腕处:“你之前接受传承的时候,不是来过天宫吗?怎么感觉,你好像迷路了一样?”
陆瑜盯着仙池旁边的仙树,那仙树开着流光溢彩的花朵。
他神色有些厌烦:“过去了那么久,连人住的房屋都会翻修,更别说天宫了。”
“这些啊,都被人翻修过。第一代魔神记忆中的天宫,早就不存在了。”陆瑜双臂撑在仙池的银白色围栏上,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去哪里。
“我就知道是你。”月寒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带着隐忍爱意的神色,注视着他的背影。
陆瑜转了个身,漫不经心与他对视上视线:“你怎么知道是我?”
“因为你想去往若因河畔的三生石上,划掉你的名字。”月寒走过去,长长的衣摆藏匿在白雾之中。
陆瑜哼笑一声,目光带着压迫:“所以,你现在出现在我面前,是想阻止我?”
“不。”月寒似乎说不通,随心放弃了他:“我只是好奇,你一个魔,是怎么飞升的?”
当初十尽州的事情,他虽然被困在寒域。但那些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十尽州大清洗,他知道是陆瑜做的。
陆瑜当了魔神,为了在三生石上划掉他自己的名字。真的甘心重新来过?然后费劲千辛万苦得到的位置,真的舍得放弃吗?
虎口处的位置,被尖锐的牙齿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陆瑜扶了扶宽大的袖袍:“月寒,你别把所有人都想象成像你们这些人一样,我来就真的只是为了划掉名字罢了。”
他笑吟吟看向月寒:“怎么了?莫不是你们天宫的仙君,以为我是来打探消息的?”
陆瑜满脸都是讽刺:“我可不像你们一样,暗地里谋划一些事情,表面上却又是另外一套做法。”
他微微靠近月寒,细腻的香朝他拂了过去:“你们这是又当又立,可恶心人了。”
月寒脸色惨白起来,嘴唇蠕动了几下,最后深沉地闭上眼睛。
他哑着声道:“你不是要去若因河畔吗?我带你去吧。”
陆瑜怀疑的目光打量着他:“月寒,你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月寒苦笑一声,深感无力:“天帝想要你死,我不得不从。”
死亡太简单了,生不如死才是最折磨人的办法。
他之前因为别的事情而放弃陆瑜,和其他人结为道侣。
现在他因为另外的事情,再次放弃陆瑜。
他还有何脸面出现在陆瑜面前?但是没有办法,这件事情,他必须要来做个了断。
他们的这些恩怨,从此就彻底的做个了结吧。
陆瑜挽了一下耳边被风吹乱的发丝,脸色冷了下来。
他看向前方的仙树上,嗓音疏离:“月寒仙君,劳烦您带路吧。”
三生石上划掉委托人的名字,他的任务也该告一段落了。
——
若因河畔是一条连接天际的浅青色,流淌着月辉的河畔。
那河水清澈见底,里面的石头都漂亮得让人想收藏起来。
如果忽略掉三重天恶心的统治,这若因河畔其实是个能让人流连忘返的地方。
河畔中央有一条白色暖石堆积出来的过道,而那三生石就静立在那中央。
三生石的旁边,开着一颗万年不谢的粉白色桃花。
月寒站定在河岸前,垂落的双手握成拳头。
他盯着陆瑜的背影,声音莫名哽咽深沉:“陆瑜,你不悔吗?”
随着他的这句话问出,周围的空气都好像凝滞了起来。
陆瑜并没有转头,他眺望远方的三生石,带着讽刺:“都说每个人的姻缘,从出生的那一刻起,都被三生石刻上了名字。”
他目光停留在上面的无数名字,在万千名字当中,终于看到了委托人的名字。
委托人的名字,刻得极其的重。看起来,好似几生几世也断不开他们之间的姻缘。
陆瑜伸出右手,闭上了眼睛,脑海里出现委托人万念俱灰的模样出来。
委托人说:“我自出生起就是一株仙草化形,名字出现在三生石上,所有仙君都说是我高攀了月寒仙君。”
委托人的灵魂发出浓稠的黑雾,那些黑雾不断腐蚀着他的理智。
“说的人多了,时间久了,连我也这么认为。”委托人双眼无神,带着自弃:“可他们也不曾问我,到底想不想?愿不愿?”
委托人闭上眼睛,脸色颤栗着,他说:“我是不想不愿的,如果可以的话,请务必要帮我划掉三生石上的名字,哪怕是……”
他嘴唇蠕动几下,深沉的痛苦和长久的压抑让他无比的难过:“魂飞魄散也无所谓,只要和他们断开关系,永远不复相见!”
陆瑜睁开眼睛,三生石旁边的桃树,掉落着花瓣。那些花瓣落进河畔里,不知飘向何处。
他抬起脚步,往三生石走去。
手中握着一把短而尖锐的匕首,那匕首上闪着耀眼的红光。走动一步,就闪动一分。
月寒张了张嘴,带着恼怒的语气叫住他:“陆瑜!”
他扬声质问:“我就有那么让你做到如此地步,哪怕是魂飞魄散也不想再次见我吗?”
他声音发紧,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我和他只是因为一场利益的纠葛,和他没有情感,结为道侣也只是因为……”
“那是你的事情,和我没有关系。”陆瑜冷声打断他的话:“多谢你带我来到这里,你的任务完成了,劳烦你离开。”
他实在是懒得听月寒口是心非的话,叨叨个没完没了,烦死个人了。
虚伪又恶心。
浅青色的河水带着柔软的力量,轻轻拂过他的脚裸。拖曳在水里的衣摆,竟然没有被打湿。
燕长君神色有些戾气:“阿瑜,他实在是说得烦人,想教训他一顿。”
陆瑜哼笑一声:“你要是动手,躲在暗处的仙兵就要跳出来捉拿我们了。先划掉名字再说,不要急于一时。”
不得不说,这三重天是真的让人心生反感。都这样了,还派人埋伏在这里。
怎么了?是害怕他带上十尽州的魔,攻上三重天?
他只是顺便做一下任务而已,对于当三界的主宰,可没有丝毫的兴趣。
粉白的桃花朵朵,落在他的发间和肩头上,一丝唯美又让人难忘的场景,让埋伏的仙兵屏住了呼吸。
他们心中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这陆瑜仙君,长得一表人才,天赋也是过人。
那月寒仙君,怎么放着好好的珍宝不要,要了一根杂草?
陆瑜神色淡然,蹲在三生石前,握着匕首开始划名。
但三生石,传说中是女娲补天留下的五彩石。上面布满了神秘的力量,匕首触碰上去,好似近不了它的身。
燕长君双目紧锁三生石,看的时间久了,脑袋有点眩晕。
他晃了晃脑袋:“有点晕。”
陆瑜用袖袍遮盖住他的视线:“那你就不要看,等我好了叫你,我们随时脱离这个世界离开。”
暗地里埋伏了那么多仙兵,他不脱离,怕是还得有一场要打。
反正十尽州的事情,他已经交给了青横城魔主来做,也不怕他一走,土崩瓦解。
他是做任务没错,但也不想那么劳累自己,事后还要擦屁股。
用尽全力,一刀一刀覆盖在委托人的名字上。费劲千辛万苦,名字终于快要被划掉了。
陆瑜吐出一口浊气:“讲真的,我再也不想接受这种任务了,真是累死个人。”
随着三生石上最后一笔字迹的淡去,陆瑜浑身开始变得透明起来。
他收起匕首,低声道:“准备脱离世界!”
“君子戚!”
君子戚,那是委托人的人真正名字,当陆瑜从小世界里离开的时候。
他在所有人脑海中的记忆,就是君子戚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