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们的话锋一转,也让太子朱标终于感觉到了一丝曙光。
答案就在其中!至少一部分答案,就在其中!
所以为了继续深挖,太子朱标只能选择像一般人得到肯定一样,先装作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一笑,再开口引导。
“几位老哥虽手无久墨,却让在下受益匪浅,实在汗颜。”
“在下也不过是承着父辈庇佑,方能余有热血。”
说着,把自己姿态放低的朱标突然想明白,当然是另外一件事。
那就是为什么先前自己总感觉同样是微服私访,自己父皇就能完美融入,而自己却不能。
是距离。
非肉体上的距离,而是另一层面上的距离。
多年前博望林的那些对话,又爬进了耳朵。
是自己坐得太高了吗?
可无论父皇还是自己,无时无刻都在为下面操劳啊......
“来来来,几句老弟,再喝一杯茶水代酒!”
直到身后来自赵征那一桌的声音,让太子朱标感觉汗颜回神。
是什么让孤与臣民之间心隔厚墙却不自知,立马肯定有大问题。
只要能够查找出来,传与后世之君......
太子朱标很擅长反思,他也总是不是在反思,就是在准备反思的路上。
“这些文绉绉的话,还真是第一次听。”
“贵人,想到进入人科院,老是爱走神可不行!”
“一看就是奢靡惯了,还好还能回头。”
“去到了铁路修建的地界上,先不谈学习,走神可是件很危险的事。”
上位思考,臣子只能暂停一切,甚至是呼吸声。
但在这饭店里,在表达自己理想后,太子朱标面前的这一群工人可不兴这一套。
直接就把太子朱标就拉回了眼前。
看着眼前工人们的摇头。
形而上学非是有道夫子矣。
反之亦然。
太子朱标感觉自己又明悟了什么。
很快,桌上一个比较热心的师傅便又为太子朱标介绍起了桌上的饭菜。
“来后生,要想学进去,先得把饭吃饱,油盐吃足。”
期间,蓝羽兼起了试菜员,不动声色的先动筷子将桌上的饭菜都吃了个遍。
毕竟该避免的,还是得避免。
只是这顿饭,太子朱标吃得还是有那么一些痛苦。
不是他不能吃苦,而是味道实在太重。
毕竟宫廷里可不会安排太多重油盐,常人吃到自己平常不常接触的食物时,更多只会感到不适。
但顶着一桌工人师傅的注视,他还是努力吃够了差不多一样的量。
民生不足夸啊。
不过加上通过了基本考验,与这一群工人师傅的距离更加拉近。
得到了饭后旁观他们工作的‘资格’。
让太子朱标感觉到了收获满满。
远超出京到之前的所有积累。
所以到了午后。
工人师傅们先一步回了场上赶工,给朱标留下了地址后一步,半盏茶功夫,他那进入现场的‘学子’身份,就成了现实。
“赵伯那边就寻常待之,下午梁国公伴着孤便足够了,你们不用一起跟来,以免排场太大,惹得麻烦。”
贴身太监王吉见着太子朱标的认真,只能将准备好的劝慰吞回肚子里。
不过该有的其他动作,还是得安排下去。
“是,殿下。”
也还好赵征没有再给他的工作添乱,早在午饭后就睡下。
只要用几个内侍,再搭几个锦衣卫守着就好了。
“干爷爷说得对,还是赵大人们给咱们这些人省心。”
守着别院,伴着规律的鸟叫虫鸣的王吉,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等待着召唤的到来,如是想到。
对于太子朱标的一系列动作,王吉只能表示,不能置评。
在这方面,他已深得王半真传。
......
另外一边,兴致勃勃的太子朱标,过得就没那么舒坦了。
蓝羽一心只负责保卫工作,全程面无表情,只在内心摇头,几声叹息。
“几位老哥先前还没说为什么要赶工期,这里面是不是......”
“为啥?为了争一口气!咱们都是西南赶过来的,可不能因为慢了工期,到时候让北边的队伍来帮咱们!要帮也是咱们帮他们!”
以为可能存在工头欺压或地方矛盾的太子朱标听见这个答案,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那工钱可有按时发放?”
“诶!后生!圣君在上,圣臣在佐,不可妄言!先前不是还同我等一起吃的午饭吗!”
“有多少年景,咱们这些卖力气的能去外面餐食美味?后生你可得学会满足!”
几个工人的紧张,又让太子朱标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还有很多气需要缓。
“那家中田地可有荒废?”
“那家里老小可缺照顾?”
“那......”
终于有了一个‘合理’身份,太子朱标整个人直接就变成了一个问号。
直到蓝羽都看不下去了,赶紧拉住他,给他来了一个暂停。
这下轮到那些本来就忙着赶工的工人松了一口气。
“这位后生,要不你去别处学一会儿吧,北线那边就不错。”
先前那个比较好说话的工人赶紧出声。
“这......”
太子朱标感觉有些奇怪,但蓝羽已经点头,拉着他往外走去,却明显不是北线方向。
“殿下,您再问下去,那些百姓估计都想直接把扳手往你头上丢了。”
待走远一些,又加上蓝羽的提醒,太子朱标才反应过来自己之前的失态。
“唉!”
“是孤着急了。”
“粱国公,那你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太子朱标问询了许多问题,可无论是先前路上的发现,还是京城传来的消息。
亦或是刚才自己亲自得到的回答。
都显示着如今天下,四海升平,民生足用。
那自己感觉到的异样是什么?
而面对太子朱标的疑惑,蓝羽却先是摇头,然后,又是点头。
这一下,让太子朱标的眼睛亮了起来。
可紧接着蓝羽的话与动作,却让他先迟疑,后反应过来,最终愣在了原地。
“殿下,你在京城时,无人曾报天下有忧。现在你离了京城,京城也未有报忧。”
“末将这一路跟随,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末将以为,赵侍郎派出那不知所以的赵伯,其原因就在......”
“殿下,你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
蓝羽抬手又放下,只是看着太子朱标。
“殿下,末将愚以为,天子多定语,但首为兵强马壮者,次为治世能也,殿下你已是其中翘楚。”
“殿下,你再这样下去,末将就不得不得回报陛下,再把你绑到太孙傅那里瞧瞧了。”
“是孤,不够满足吗?”
蓝羽一番话,让太子朱标感到了些许陌生,却又字字进入心坎。
他仰望天空,正值正午。
太阳下,内心火热,入眼也着实四海升平。
“蓝羽!”
“末将在!”
“江城不适为新都!立刻改道,沿北线,顺考西都、大都!”
“是!”
“来人再传!令蜀川年前,上报改造具体所需!回报朝廷,研讨南河布政司西迁入蜀开荒事宜!再令工部、户部,给出如何加快铁路修建的章程!回禀父皇,儿臣以为,铁路工程之重,当以天下百建之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