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锤提出要姜晏是认真考虑过的。
根据她这么多个世界的经验，她的官配姜晏应该就是男主了。
男主这种又麻烦又脆弱的玩意儿，不按照规定时间死了，会很麻烦。
所以，她当然要将姜晏这个不安定因素放在身边看管起来。
娀简王目光在铁锤身上来回打量了一番。
铁锤目光真诚，不避不让。
娀简王：“真想不到，你们二人倒是真的夫妻情深。好吧，寡人准了。”
他起身离席，临走前将一封信递给了铁锤。
铁锤低头看了看，这是一封来自姜晏的求情信。
他在信中努力唤起娀简王对他这个儿子的父子之情。
但目的却不是为他自己，而是卑微的乞求姜堑饶过他无辜的妻子穆婵儿。
大的信封中还有一个小信封，封皮上写着“吾妻婵儿亲启”。
是单独写给穆婵儿这个妻子的——
婵儿吾妻：
为夫将死，有些深藏于心的话，想对你说。
我知你爱慕虚荣、多思善妒，然而我爱你；
我知你精于算计、庸俗又功利，然而我爱你；
我知你并非纯洁无瑕的茉莉，然而我爱你。
我知你仅仅为了一己之私，接近我，给我种下情蛊，让我爱上你，求娶你。
但你不知道，你根本不必那么做。
因为我亦深爱着你，不因为情蛊，更比你以为的要早许多。
吾去之后，不必为我守节。
遥祝你辞暮尔尔，烟火年年。
夫晏绝笔。
?
看完信的铁锤面无表情地将薄薄的信笺递给螗斧和妣潼。
两人凑在一起，一目十行的扫完。
而后齐齐翻了个白眼：“这男人，写个绝笔信都要贬低你，凸显自己的深情。”
铁锤闻言笑起来。
果然，只要是头脑清醒的，都不会被这封看似深情的信给感动到。
这封与妻书啊，看起来字字句句都是深爱。
但字字句句都在说，看啊，你这个不堪的女人。
你又虚荣又多思善妒，心机深沉还庸俗，我如此高洁的一个谦谦君子却深爱着你
你感不感动？
铁锤当然不感动，铁锤只觉得恶心。
如果这封信就能证明姜晏的深情。
那她可比姜晏要爱穆婵儿多了。
她不会觉得穆婵儿的虚荣、自私、精于算计是缺点。
她只会认为天呐，这个姑娘她竟然目的明确，一心只想往高处爬。
她可真是个又聪明，又有自我意识的姑娘。
社会环境如此，她却能不逆来顺受，反而合理利用社会规则，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
这证明穆婵儿有着强大的内核。
为了活下去，为了活得更好，她做什么都问心无愧。
这样的人，一定能成大事。
***
次日，铁锤只身动身前往北仪。
只随身携带了个小型的狗哨。
临行前，特地嘱咐娀简王遵守约定——饶废太子一命，莫再囚着他，放他自由。
指着铁锤去行刺的姜堑自是满口答应。
铁锤行至半路，收到了来自三姐雁妖的飞雁传信。
姜堑到也是说话算话，在铁锤离开当日，便吩咐人去传召了废太子。
偷偷放了废太子如此机密的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姜堑连自己身边的心腹都不信任，他选择亲自动手。
但面对叫了自己二十年父王的儿子，姜堑一点手软都无。
烧红的一烙铁下去，直接毁了姜晏半张脸。
不仅如此，生性多疑的姜堑还给亲儿子喂下了一颗丹药。
废掉了姜晏的丹田。
不仅让姜晏多年修为毁于一旦，更让他从此再无修炼的可能。
“人类男性可真奇怪，整日将香火子嗣挂在嘴边。”
“但他们既不参与抚养孩子，对孩子的死活，好像也没那么在意。”
对三姐雁飞的疑问，铁锤嗤笑一声。
“所以，不要看他们说什么，要看他们做什么。”
姜堑会这么做，可以说完全在铁锤预料之中。
和掌权者谈什么亲情，一个自称寡人的人，何来亲情。
所以她离开时只提了让姜堑放人，完全没再提毁容之事。
就是知道姜堑放人前，一定会确保姜晏绝无威胁到他的可能。
“替我留意着他点，别让他死了。我会尽快赶回去接他的。”
“不死就行？”雁飞反问。
铁锤点了点头：“嗯，不死就行。”
“行，走了啊，你自己多保重。”雁飞变回原形，扑棱着翅膀，几下便飞远了。
铁锤收回目光，一拉缰绳，向着北仪国的方向飞驰而去。
姜晏不是说穆婵儿爱慕虚荣，多思善妒，庸俗又功利吗？
那她倒要看看，在失去了高贵的身份，变得一文不名且手无缚鸡之力后。
这位高岭之花，谦谦君子，还能不能继续清高自傲，视金钱如粪土。
并依旧认为身边的所有人都和善友好。
继续以德报怨，不会多思，更不会生憎恨之心。
?
为了逼真，快马加鞭两日的路程，她愣是慢悠悠晃了半月有余。
终于，穿着脏兮兮破布麻衣，灰头土脸，带着一身擦伤的铁锤到了北仪国。
挑了个热闹的时候，铁锤敲响了穆府的大门。
穆老头在北仪混得很不错。
不仅升了官，穆家人更是因为穆娉婷的关系，住进了三进三出的大宅院里。
门房打开门，看见脏兮兮的铁锤，眉头一皱就开始撵人。
“走走走，哪来的乞丐，大清早的，真晦气。”
说完，就要将门重新合上。
但铁锤那能让他关上门。
她抬手抵住门，然后声若洪钟的冲着门内大喊：“父亲，我是你的大女儿婵儿啊！”
穆家的这座大宅，地段甚佳，左邻右舍全都是北仪的达官贵人。
县衙和其他一些官署也在这条街上。
而如今正是下朝时间。
铁锤这一嗓子，喊开了周围许多间大宅的门缝。
也掀动了许多下朝后正要去官署继续工作的官员们的轿帘。
“爹，你们为了妹妹仓促逃离娀简，没有通知女儿，女儿明白你们的苦衷，不会怪你们。”
“女儿其实也早就想来找你们，但你们离开后，娀简王那昏君便将女儿抓进了牢里。”
“幸得太子殿下临死前以死相求，女儿这才捡一条命。”
“但路上遭了强盗，护卫为了保护女儿死了。女儿心里惦记着爹，不敢就死，这才一路乞讨着寻了过来。”
……
铁锤声泪俱下，但却字字清晰且大声的将穆家对她做的事，和她遭受的苦，都说了出来。
眼看着四邻的门缝开得越来越大，路人也渐渐围拢，铁锤这才满意。
她就是要将事情闹大，她和穆婵儿都不是默默受委屈的人。
就算只是一分委屈，她也要嚷嚷得让别人感觉是九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