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护士的笑容,云想心中却不由地咯噔了一下,直觉对方口中的好消息可能并不是她想要的。
果然,下一秒护士便喜滋滋地告诉她:“你怀孕了!才刚六周大,所以之前入院时没查出来。真是太难得了,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孩子居然保住了。”
云想有些茫然地看着喜气洋洋的护士,并不理解她为什么高兴。怀孕大多数情况可能是喜事,但对此时的她来说显然不是。
“抱歉,我现在的情况可能没有办法生育一个孩子,并好好照顾她。”云想脸上没有任何喜悦,冷静地道。
护士愣住,有些茫然的看着云想,显然没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我不准备要这个孩子,麻烦您帮我问问医生,什么时候做手术合适?”
护士像是被云想的话给惊到了:“你怎么可以不要这个孩子?你丈夫已经去世了,这孩子是他唯一的骨肉,是他生命的延续啊!”
云想一瞬不瞬地盯着护士:不对劲,太不对劲了,这话真的是一个有专业素养的护士会说出来的吗?
半晌,她摇摇头:“孩子是独立的个体,不是父母生命的延续。我不能为了这样的理由,就自私地将她带到这个世界上,却没法保证给她安定的生活。”
她吃力地抬起刚拆掉石膏的手,放在自己平坦一片,什么都看不出来的肚子上:“我想孩子如果有选择权,应该也不会选择过朝不保夕的生活。”
她说了这么多,那护士却好像根本听不懂她的话一样,满脸不认同的指责她:“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这是一条生命啊。你要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吗?”
云想目光落在一脸义愤填膺的护士身上,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当然,她不是被护士的话给震住了,而是她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话会从一名医学从业者口中说出来。
“孕六周时胎儿只有黄豆大小,根本不能称之为孩子,只能称为胚胎。我以为这对于一名护士来说,应该是常识。”
护士仍旧是一脸不认同:“是,它现在还很小,不能成为生命,但这毕竟是你丈夫唯一的血脉。你难道不爱你的丈夫,不想让他拥有后代吗?”
“孕期的计算是从末次生理期的第一日开始计算。孕六周的话,这个孩子并不一定是我丈夫的,更有可能是那个杀害我全家并将我害成这样的凶手的孽种。”
怼人,云想表示自己没有在怕的。
“但……但它也很可能是你丈夫的啊。”
“嗯,可能。”云想笑了笑,即使隔着纱布,护士也从她的笑容中看出了嘲弄。
在和云想的交锋中护士完败,但就跟升级打怪似的,打了小的,来了老的。
护士退下后,换上了医生来劝云想留下这个孩子。
云想掀了掀眼皮,语气淡淡,但问出的三句话却直击灵魂:“你觉得我这样能出门工作挣钱吗?你们会出钱给我养孩子吗?如果孩子生下来是凶手的,你们负责养吗?”
医生默了一下才讷讷吐出一句:“孩子是无辜的。”
“原来医生您如此大爱,难怪能将丈夫的私生子当成亲生孩子一样抚养呢?”
医生皱眉:“你胡说什么?什么私生子?”
“哎呀,看来医生还不知道,你丈夫用情妇的孩子换了你的孩子啊?你自己都说孩子没有一处像你,你就没怀疑过吗?”
医生脸色骤然变了,对上云想笃定的眼神,颤抖着手摸出手机就要给自己老公打电话。
云想却嗤笑了一声:“孩子是无辜的。但现在看来,医生你好像并不能接受这么一个无辜的孩子呢?”
医生这才反应过来是被云想给戏弄了,但这么一搞,她也没法再厚着脸皮劝云想了。
就这样,和医生的战斗,仍以云想的一声嗤笑结束。
接下来,云想怀孕了这件事好像一下子就传的人尽皆知了。
护士长、保洁、保安还有隔壁病房的病人……认识不认识的轮番上阵来劝她留下这个孩子。
莫名其妙的,仿佛是个人都能来关心一下她的肚子。
好像这孩子和他们所有人都有关系,就和她这个怀孕的人没关系似的。
但不管这些人怎么劝,云想都不为所动,坚持不要这个孩子。
然后,云想就发现所有人看她的目光变了,从同情变为了嫌恶。
他们在她背后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不对,应该是假装窃窃私语,但音量总是恰到好处的让云想能够听见。
他们说她冷血,说她不像个女人,说什么虎毒还不食子。
更荒唐的是,怀疑她就是造成她家灭门惨案凶手之一,如今这样全是苦肉计的荒唐言论又再次出现了。
云想对这样的声音一笑置之,她是一个正常人,没有必要和一群不正常的人计较。
但这些人见云想没有反应,却以为她是理亏,好欺负。
于是开始肆无忌惮地在她面前指桑骂槐,言语也越发恶毒起来。
说什么老天真是瞎了眼,一家人都死绝了,却让这么个自私恶毒的女人活了下来。
当然,这种时候,怎么能少了她那位“出口成脏”的婆婆呢。
“您可来了,快去劝劝吧,您儿媳妇要打掉孩子!”看见老太太走进医院,立刻便有热情的群众迎上去,一副担心死了的模样。
分明前几日,还因为嫌老太太整天来吵,背后骂骂咧咧了大半天,还去向护士投诉了。
老太太一听这话还得了,顿时跟点着了的炮炸一样,说炸就炸。
撸起袖子便气冲冲地往云想的病房冲过来。
但,云想老远就听见了声音,提前将病房门给反锁了。
老太太憋了一肚子的气没处撒,只能大力捶门,并隔着门强势输出一些优美的中国话。
云想平静地依靠在病床上,心想,捶吧,再捶大声点。捶坏了赔钱,捶不坏手疼。
毛老太毕竟快六十岁的人了,体力大不如前,一口气骂了半小时也到了极限。
后面便没了什么新意,翻来覆去都是一句:“你怎么不去死啊?”
云想目光凛了凛,仔细想了想,自己这段时间听得最多的就是让她去死。
这令云想产生了一种可怕的联想——似乎近期在她身上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把她往绝境上逼,在逼她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