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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花落,一期枯荣,花落再开,怎是旧识?”

大夏王朝的紫袍国师袁天乾面如平湖,抬起胳膊饮了口酒。

宽大的袖口随之垂落如同水瀑。

其上以朱红细线绣着流云与白鹤,在如水瀑般落下的一动之间,本为静物的白鹤宛如在云层中振翅翱翔。

但是定睛仔细看去。

有会发现这动的仅仅是垂落的袖子而已。

流云白鹤只不过是紫袍上的纹饰。

端的是玄妙无穷。

袁天乾放下酒碗,继续说道:

“至于丁前辈所说的枉顾天下苍生苦楚,这不过是历来如此而已。”

“前人做得,大夏为何做不到?”

“自古以来王朝逐鹿,无论是在杀伐倾轧中走向兴盛还是衰败,苦的何曾不是天下苍生呢?”

丁抟说道:“从苦到死,这能一样吗?”

袁天乾笑着说道:“苦而无望,与死何异?”

“呵呵,与死何异?袁大人这说的是百姓还是大夏,亦或者袁大人你自己呢?”

“既然丁前辈都这么说了,为何不能是一语三关,都是苦而不望的可怜人儿呢?如今可怜之人只想拼上一把绝处逢生,丁前辈何必带着沈剑魁来断我最后这点念想呢?”

“你要拼,拿自己的性命作赌就是,但想要带上天下苍生,你问过天下苍生同意了吗?”

“没问过,但至少这第一步,我已经走对了。”

袁天乾这话里颇有一种事已至此的有恃无恐。

丁抟笑了。

他要是一个人来的大夏王都,还可能退一步海阔天空。

但有个醉鬼在。

怕什么?

你这是大夏王都,又不是临渊城!

酒碗里还剩着半碗酒,丁抟胳膊一抬就要往大夏紫袍国师的头上泼去。

可是酒还没离碗。

瞎子和紫袍贵人同时抬头。

看向了天空。

就连已经醉醺醺的剑客,一只手依然是端着酒碗,但是另一只手,却已经不知何时捞起来随意放置靠在桌腿上的剑。

夜空高缈,星光熠熠。

丁抟随手一扫。

就像是扫去从树下经过时,沾在肩上的落叶。

天色依旧没有变化。

袁天乾笑吟吟地开口说道:“有意思,真是有意思,是阴浑子还是柳道子?”

“不对,不应该是这俩人,他们都没这么不自知,不会当真以为得了天机阁一脉的传承就占尽天机了。”

“哈哈,要不怎么说这江山大地总有一代又一代的人才辈出呢,若非是新一辈的人才,哪敢这么傻愣愣地把天机算到丁前辈的头上呢?”

“丁前辈若是有高人雅量懒得计较,不如让我来代劳教训这无知晚辈?正好我也想看看,是谁这么大胆……”

袁天乾笑着便要以一身精湛修为沟通天机,追溯刚刚那道竟敢窥视丁抟的天机是从何而来。

也就在这时。

丁抟在挥散天机前就已经抬起来的胳膊动了。

半碗酒水泼向了袁天乾的面门。

袁天乾没有动。

只是那件紫色道袍上的云纹从静转为动,在道袍上静静流转。

半碗酒水便从动转为了静,挺在了袁天乾的面门之前。

“丁前辈不想我看,我不看就是了,何必动怒乱泼酒水呢?”

袁天乾笑容不减,随手一指。

这半碗酒水便顺着他指的方向,洒了一地。

“既然丁前辈痛惜苍生苦楚,觉得我不告而赌是愧对了天下苍生,我今日便借花献佛,借了丁前辈这半碗酒水,敬天下苍生赔个不是,丁前辈可满意了?”

丁抟嗤笑一声,倒也没有怒气:“袁大人这张嘴倒是厉害,难怪大夏历经七百年国祚都快尽了,唯独你这张嘴却还生龙活虎。”

袁天乾脸不红,权且当这是好话,拱手接下:“丁前辈过奖了。”

“过什么奖?我话还没说完呢,袁大人不会以为我请这醉鬼来你们大夏,就仅仅是为了不醉不归吧?既然袁大人的嘴这么厉害,不知可挡得住剑?”

话音落下。

在瞎子和紫袍贵人说话时,一直在旁边默默喝酒的剑客放下了酒碗。

“沈剑魁且慢,我……”

一抹清冽剑光。

吞没了袁天乾没说完的话。

那一袭紫色道袍上的流云轰然而散,隐约传出了一声凄厉鹤鸣。

随后。

剑光一闪而没。

没有斩开酒铺冲天而起照得黑夜如白昼。

没有惊醒整个大夏王都,在这剑气所照之下煌煌不安。

刹那之后。

酒铺毫发无损,就连沈亮刚刚放下的酒碗都没有晃动一下。

酒水没有泛起一丝涟漪。

他放下剑,端起酒碗,继续饮着这大夏老字号的酒水。

酒味醇厚。

似乎品得出大夏七百年的风风雨雨。

那件代表着大夏国师身份的紫袍上。

浮现了一道裂痕。

刺啦一声。

裂开的布料,正好将衣上白鹤的头和身子分了开来。

袁天乾闷哼一声,气息顿时衰落了不少,有鲜血从眼角渗了出来。

不过他既无怒色,也不悲容。

“我这苟且之人,哪里能比沈剑魁的剑更锐利?”

“不过这一剑,袁某不偏不倚受了,就当是给丁前辈的赔罪。”

“丁前辈可消气了?”

刚刚袁天乾的确是不躲不闪。

硬吃了沈良的这一剑。

若非是他身上这件紫袍并非凡物,以道门修行者并不算出类拔萃的身体素质,极有可能剑光闪过,一个人就变成了两截人了。

很难说袁天乾这样的赔罪都不够分量。

所以丁抟才稍微有些恼火,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滚吧滚吧,看着你我都喝不下去酒了!”

其实这话由丁抟来说,没什么杀伤力。

要是从沈良的口中说出来,那就真会叫人亡魂大冒了。

“咳咳,既然如此袁某就不打搅丁前辈和沈剑魁的雅兴了……二位慢喝。”

袁天乾转身离开。

在走出酒铺时,大夏国师双眼垂下的血迹还未干涸,紫袍上将白鹤纹一分为二的裂缝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缝上,但即便如此,他也依旧是当之无愧的大夏国师。

这也是丁抟不耐却只能让他滚的理由。

带着沈剑魁来。

让大夏国师吃上一剑,不是难事。

但是要让大夏国师死在大夏王都里,这就是另一码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