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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0章 田孟晴不惧蜚语 范夷吾广布流言

回到兴州已经接近午时,祁翀匆匆洗脸更衣,简单收拾一下,便来见田孟晴。

“他怎么还没回来呀?不是说城阳关那边都打完了吗?”

“真人,少主事务繁忙,仗是打完了,肯定还有许多别的事要他定夺的。”

还没进屋就听到屋中田孟晴和翠微的对话,祁翀忙喊道:“母亲,我回来了。今日好些了吗?”

“你可回来了!忙活了一夜,累坏了吧?用过膳了吗?快去给他弄些吃的来。”

“诶!”翠微答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你真的拿下城阳关了?”田孟晴将信将疑地问道。

“是的,不过让田啸跑了。差点就追上了,半路遇上了三舅,被他拦了下来。要不是因为追田啸,回来的还能更早些。”祁翀边说边在田孟晴不远处的绣墩上坐了下来,眼角余光所及,只见田孟晴手里托着一块锦帕,里面有吃剩的半块月饼。

“伤亡大吗?”田孟晴继续问道。

“唐军连阵亡带俘虏损失一万多人吧,我军攻城时阵亡二十余人,伤了几十个。”

田孟晴惊讶地半天没有说出话来,心中说不出是高兴还是苦涩。

田孟晴的情绪落在祁翀眼底,小心翼翼问道:“母亲,我让您为难了是不是?”

“唉!从让韩炎带走你的那天起,我就料定早晚会有今日。你身负两国皇家血脉,出生在两国必争之地,这大概就是你的宿命吧!至于我,你不必过多顾虑。我已被人非议了近二十年,又何在乎多这一桩一件呢?”

田孟晴的态度让祁翀很是欣慰,心中原本还存有的那点疏离感也消失殆尽。他忽然有些明白眼前这女子为何让他的父皇和韩炎那样地深陷其中,难以忘怀。

相较于此间绝大多数女子而言,田孟晴更为豁达和通透。她的所作所为或许不容于世俗,甚至会被斥为自私、不识大体,但胜在真实。若说有什么不足之处,那就是还不够彻底豁达。

“翀儿,娘能求你件事吗?”

“母子之间何必说求?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便是。”

“若真有一天两国兵戎相见,非要斗得你死我活的时候,你能给田家留条根吗?”

“好,我答应您,不赶尽杀绝便是。可是母亲,您怎么知道赢的就一定是我呢?”祁翀笑道。

田孟晴摸着祁翀的额头叹了口气道:“唉,你这孩子像你父亲,可又不像。就凭你轻松拿下城阳关,这一点就远胜你父亲百倍。田家大的小的那几位,二哥刚愎自用,三弟鼠目寸光,田啸外强中干,田鸣志大才疏,剩下的就更不值一提了,我敢说没有一个是你的对手。老田家运数尽了,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田鸣真的像您说的那么不堪吗?我想去见见他。”

“你要去锦城?不怕二哥找你麻烦?”

“我想去给他找找麻烦。”

田孟晴笑了:“行,那咱就去!”

锦城之所以叫锦城,是因为此地以蜀锦出名,蜀汉时曾在此设锦官,故称锦官城,简称锦城。

杜诗有云:“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说的就是此处。

滇王田啸战败丢失城阳关的消息已经传回了朝廷,可谓是举朝震惊。田文昭更是气地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将他所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话通通骂了一遍,骂祁翀也骂田啸,连带着蜀王妃也跟着吃了瓜落。

“你们宇文家一家子蠢货!宇文融蠢,你和你姐姐也没好到哪儿去!当娘的蠢,连带生出的儿子也蠢!田啸这个废物!四万大军据城阳关天险而守,居然被打得落荒而逃!我大唐自立国以来还没有输的这么惨过!再看看你生的那个,文不成武不就的,眼看又是一个废物点心!”

“你说田啸就说田啸,扯咏儿干什么?咏儿那是还小,没开窍。”蜀王妃对于丈夫如此评价自己的爱子,很是不满。

“还小?他比田鸣也就小两个月而已!还没开窍?屋里养了两个通房丫头,当我不知道?怎么这上头他倒开窍了呢?”

“那我大嫂说的亲事你到底怎么想的?”

“当然是没门儿了,还能怎么想?你还想让他再娶一个宇文家的,正好都蠢到一块儿去是吧?”

“我们宇文家怎么就蠢了?想当年我们的先祖绍中公,那也是平叛有功,官至端明殿大学士的!我们宇文家说什么也是锦城大族、福泽深厚,配不上你们田家了是怎么着?这些年要不是我大哥帮你跑前跑后,你的日子哪能过得这么舒坦!你们老田家倒是不蠢,大姑娘没出门子就偷男人、生孩子,这就是你们天家的德行!”

“住口!我......我懒得跟你说!”田文昭被戳了心窝子,勃然大怒,拂袖而去。

田文昭走后蜀王妃自己也坐着生了半天闷气,可生气归生气,丈夫的意思她还是不能违背,伸手唤过一个老嬷嬷来。此人还是她从娘家带过来的老人,一向最为倚重。

“陶嬷嬷,你这两天抽空回去一趟,跟大嫂说,这门亲事还是算了吧,皇帝尚未议亲,咏儿此时议亲终究不妥。毕竟长幼有序,没有弟弟先议亲的道理。”

“是,王妃。”

锦城最大的一处茶楼就在城东最为繁华的一条街上,这里距六部官衙很近,也是官员们下衙之后最喜欢的聚集闲聊之所。

茶楼最近来了一位新客,听口音不是蜀地之人,据说是游历至此的老儒。虽无官身,不过谈吐不凡,见多识广,出手更是阔气,很快便与众位官员打成了一片。

“原来范先生是渝王殿下的门客,怪不得知道的如此清楚。”一位身着便服的中年官员忍不住惊呼起来。

“老夫也是刚刚收到殿下快马送回府的书信,这才知道事情的原委。”范夷吾捻须点头道。

“这么说滇王几乎没有抵抗就弃城而逃了?”另一位年轻官员义愤填膺道。

“抵没抵抗我家殿下也不知道,毕竟他也没亲眼看到。不过他收拢溃兵就收拢了近三万人,据说渊国那边儿还生擒活捉了好几千,这么算来阵亡的士兵其实并不算多。更要紧的是,根据逃回来的伤兵所说,渊国根本没死几个人!这可是攻城之战啊!几万人别说拿刀对着砍了,就是赤手空拳也不止死这么点儿人吧?”范夷吾转头对另一位年长的官员道,“王侍郎年长一些,应该知道以往的战损情况吧?”

“不错,二十多年前第五圻和渊国老定北侯那一战,第五圻手下两万精兵几乎损失殆尽,渊国果毅军阵亡人数也不相上下。十七年前,摄政王与渊国仁宗皇帝那一战,我军损失逾万,渊国的损失更是两倍于我。事实上,两国历次夺关之战,我军的损失都没有低于万人,渊国的损失更是动辄数万。像这次这样,渊国几乎没有什么损失便轻易拿下城阳关,简直是匪夷所思!”

“滇王无能!”年轻官员一拍桌子怒道。

“覃博士慎言、慎言!”范夷吾伸手虚按做压言状,又左右看了看,轻声道:“这话可不敢传进摄政王耳中!”

“摄政王举荐滇王领兵,恐怕确实是欠考虑了。摄政王当年少年英武,二十岁便镇守城阳关,使得渊人多年不敢犯境,这固然是可歌可叹,可惜并不是每一位皇家子弟都如摄政王一般才能过人。这位滇王殿下嘛——哎,一言难尽呐!”王侍郎也摇头轻叹。

“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了,莫谈国是、莫谈国是!”范夷吾目的已经达到,打着哈哈岔开了话题。

“诶?对了,那位渊国太子又为何止步退兵了?”王侍郎又问道。

“这事儿说起来嘛,呵呵,老夫可就得替我家渝王殿下说几句话了。”范夷吾顿时来了精神,拿出了一副说书的派头,侃侃而谈。

“我家渝王殿下说起来那也是才华盖世、玲珑剔透之人,出使渊国时便与那位太子殿下有些交情,此次在恭州城外仅以百骑勇拒渊国太子,以三寸不烂之舌说的那位太子殿下哑口无言,不得不退守城阳关,承诺再不往南一步。”

“想不到渝王殿下竟是深藏若虚、不露圭角之辈,佩服佩服!”覃博士信以为真,连声称赞。

“其实吧,这也只是一方面,还有一层原因嘛——”范夷吾说到一半戛然而止,“算了、算了,说点别的吧。”

“别呀,范公,话说一半,这不是成心吊人胃口吗?”覃博士急忙道。

“就是,不带您这样的,快说快说!不说完今天可不放你走!”中年官员也催促道。

“李少卿,您这不是难为我吗?”范夷吾满脸为难。

“可是有什么不便讲的?要不你悄悄说,我等保证不传出去便是了!”王侍郎也生出了八卦之心,低声道。

“那......我偷偷告诉你们,你们可千万别外传啊!”范夷吾神神秘秘地贴在三人耳边轻声低语几句,三人脸上齐齐变色。

“真......真有......有这等事?”李少卿结结巴巴道。

王侍郎反倒镇定一些,沉吟道:“想不到传言竟然是真的。”

“这么说,此事您也知道?我等怎么从未听说?”覃博士惊讶问道。

“二位贤弟入朝时间尚短,老夫到底是痴长几岁,经历的自然多了些。其实,此事早些年也有些流言蜚语,只是真假未辨,时间一久大家也就淡忘了。”

“那如此说来,那位太子殿下跟咱们圣上算是表兄弟?”

“什么叫‘算是’?那是千真万确的姑舅兄弟,摄政王和渝王殿下的亲外甥!要不然他能这么卖渝王殿下的面子?”范夷吾笑道,“这可是皇家秘辛,诸位,出我之口,入诸位之耳,就此打住,可千万别传出去啊!”

“明白、明白!”

“放心、放心!”